首頁 > 樹熊症病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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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好不好兩年內不談戀愛?不再因和別人做愛而愛上對方。免熨筆直的床單,免傷無敵的心。

  最佳保障免受失戀之苦的方法就是不戀愛。

  然而,內心還有Mike。

  候綺照樣在社團中心教陶瓷,教小朋友把泥胚變成掌握手中的創造物。一連四星期,候綺半自覺地教小朋友製造愛情的技巧。

  她這樣對小朋友說:「愛情有矮身的、高身的、長柱形的、兜形的、尖的、薄的、厚的……而他,好像是兜形,可以盛載滿滿的愛情……但他,有沒有用那個兜呢?」

  小朋友乖巧地望著候綺,乖乖地準備做兜形。

  短短的戀愛卻重重傷了元氣。

  日子一天過一天。就在一個卡拉OK的聚會中,Mike遇見候綺,她坐在領台狂吃桃哈多栗米條。

  重遇的感覺是,非常的心軟。

  有沒有吃過上佳的酒心朱古力?入口之後朱古力的外裡囊破穿,酒香四散,流瀉融入味蕾,交纏著朱古力的味道,直接坦白的震撼。

  每次看著這個女孩,他總感到很軟弱很軟弱。可不可以告訴他,是不是愛得很深很深,才會感覺如此。

  候綺在栗米條中把眼一溜,張大了口。

  那夜,他倆在路上走了一圈後,候綺邀請Mike回家看她新買的印尼蠟染床單。

  Mike差不多是迫不及待地回答:「好!」

  但在床單之上,卻沒有發展些什麼。

  奇怪的,Mike和候綺,坐在床沿,都垂下頭,沒有再多說話。

  --彷彿從前發生過的不再值得翻開來,因為大家都知道,將來的日子,不是從前的延續。

  但剛才在路上,兩人明明渴望和對方再抱抱。坐到床邊,卻又不那麼想了。

  候綺知道自己的心不是免漿燙。

  Mike知道,無論這段關係去得多遠,最終要挑的不會是她。

  再做多一次愛,只代表多一次性經驗。

  帶點半生不熟的,Mike告辭。

  候綺替他開門,看著他走下樓梯。候綺考慮好不好叫停他,問他:「你其實有沒有愛上過我。」

  但當然,她沒有問。

  是盛夏,但Mike的背脊,汗毛狠狠地豎直了。

  回頭望向四樓的房燈,他肯定,自此之後他會久不久把那黝暗燈光想起又想起。

  想起這次無疾而終,是自己的抉擇。

  其實沒有明慧,他也大概不會挑選候綺。但沒有候綺,他又大概不那麼想換掉明慧。

  今晚,好不好開始與明慧分房而睡?

  WhiteMask

  從來默默地喜歡一個人都不是輕易的事。

  我喜歡淺雪已有一段很長很長的日子,四年了,長不長?

  由我初初全職做攝影師到現在擁有小小一家影樓,前後四年,營營役役,寂寞逆意時,她便是我的支柱。

  我那麼需要她,但我從沒真正的單獨與她走在一起,一起步行半段路也沒試過,她的力量,來自我對她的思念。

  我對她的思念。原來一個人愛另一個人,可以這樣的無盡、這樣的深。

  像那些配有美妙音樂的廣告,像那些浪漫悲傷的MTV,我愛著她這四年,都是一小片段一小片段地加起再加起。

  初初跟雜誌記者到她的畫室做訪問,我看著這個美麗素未謀面的女子看得出神,她穿白長裙,不太白的那種白,踏著草織的涼鞋,梳個中分清湯掛面,站在她的五顏六色油畫當中,傻傻兮兮地望著我的攝影機笑,那笑的影像,是個叫人紊亂流淚的夢。

  然後,我把她的照片放大了,側面垂下頭來的那一張,我鑲了掛在房中。

  原來真有dreamgirl這回事,就是你生下來然後拚命在死之前努力尋找的那個人。

  斷斷續續地碰上她,雜誌的週年誌慶,某畫廊的展覽,藝術節的開幕,電影節酒會,朋友的生日,甚至是在街上和天星小輪當中。

  她會對我笑,誠懇地問候我,然後告訴我她有看我拍的照片,她又會說她可以為我畫一幅人像。她是友善的,她是親切的,她是美麗的。

  所以教我更加難過,思念一日一日地深。

  我打探她的消息,婉轉地、小心翼翼地,得到她的資料。她當然有很多男朋友,長情地由十八歲拍到二十四歲,然後分開了,後來斷斷續續又和別的男人交往過,畫照畫,拖照拍,飲飲食食,不是不風流快活。只是從來沒有人說她壞話,大家提起她的都一律正面,記起她的禮貌、她的溫柔、她的才情、她的飄逸。是有這樣的人,永遠只有人寵,沒有人會願意傷害。

  我愛上了一個近乎完美的女人。我很寂寞很寂寞。

  聖誕節、新年、情人節我都是在她的笑、她的影子中度過。

  太久了,我開始失去耐性,我開始想得到她。但那是淺雲,不是別個女孩子,自古好的東西都不會得來輕易。

  所以我只有更痛苦。

  我開始間歇性頭痛、手震、口吃和失憶。

  我的醫生說,我患了抑鬱症,他建議我到坊間尋找那些香薰冶療師,他們擅於治療輕微的都市精神衰弱。

  我一向都是聽話的病人,於是我便照醫生的吩咐,走到上環一條小橫街內的一幢唐樓的第四層,找著一扇有Aromatherapy的門。

  門不推開猶自可,一推開全是襲人的香薰--薰薰鬱鬱的很有點麻醉成分。

  內裡坐著印籍或是巴籍男子(從來我都不懂分別),他盤膝坐在房子正中,面前放了一個泥制的小香爐,爐上是幾滴油和兩朵不知名的紫色干花。

  我對他說:「我需要香味治療。」

  他的眼睛一直都是合著的。他問我:「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我回答:「我頭痛、手震、記性差、情緒反覆……」

  他打斷我的話:「你是單戀。」

  我一怔。他接下去:「你戀上不可能愛上你的女子,她愛穿白,有個美麗的名字。」

  我看著他,就像著魔那樣,彎下身來,恭敬地坐到他面前,忽然,他張開眼來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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