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位頂著褐色短髮,濃眉惡狠狠的交鎖,黑色皮衣裹著高壯的身材,外表看起來頗凶悍,他自在的坐上沙發哼氣,「你這是什麼狗屁待客之道?」
另外一位兩鬢斑白,可是卻有著英俊的臉孔,看起來年紀不大,他穿著V字領的深藍色薄毛衣,上卷的袖子露出結實的手臂。「親愛的,surprise!」雙臂大張往前撲,準備來個熱烈擁抱。
「白癡!」於鼎中雙手插在口袋裡,單腳往前腳舉起,做出準備踹人的姿勢。
「噗……」眼前這一幕逗笑了心琪,她發出的笑聲,惹得客廳三位男人全部朝她看。
「天氣冷,先把頭髮弄乾再出來。」於鼎中先開口。
「嗯哼……就是她?不介紹?」兩個男人默契絕佳的一搭一唱。
「想找死,你們就繼續沒關係。」於鼎中自然聽出話中的調侃之意。
「想打架?我會怕你嗎?」短髮的男人起身,口氣很沖的和於鼎中對槓,還不住的折著手指發出喀喀聲響。
心琪驚訝的看著於鼎中不友善的態度。
「有女士在場,兩位請收斂一下獸性好不好?」穿著藍毛衣的男人起身控制場面,他朝心琪耍寶的彎腰,「初次見面,我先自我介紹。我是這兩個小王八蛋的心靈領袖、迷途的燈塔、航行的羅盤,簡稱『大哥』,或者你直接喊我的名字Dave也可以。」
「你是於鼎中的老闆?」她微笑的回禮,「您好,我是姜心琪。」
老闆這個稱謂讓Dave挺挺肩膀,繼續介紹,「那是壞脾氣的Sam,他平日很溫柔,只是一遇到Jerry就會爆發。」
Sam點頭致意,不說什麼的掏出煙。
「去陽台抽。」於鼎中冷冷的下令,「心琪對煙味過敏,會打噴嚏。」這幾個月來,他已經接近戒煙的階段。
「哎呀!天下第一奇文。」Sam聳眉大笑,「沒心沒肺、膽大妄為、自私自利的於鼎中竟然會考慮到別人?」
「陸可東,你大老遠來找麻煩的是不是?」於鼎中只有在火大時,才會叫Sam的中文名字。
「好了,關於我們來的目的,讓Sam跟你解說。」Dave扶著心琪的手臂,溫柔的問:「陪我出去走走好嗎?我好久沒回台灣了。」出門前,還細心的拿下吊在門邊的外套替她披上,「外面有點風,加件外套。」
心琪呆呆的跟著Dave往外走去,她還是有點不放心劍拔弩張的兩人。奇怪,今天於鼎中的脾氣好像特別暴躁?
看穿她的不安,Dave微笑的說:「不用擔心,Sam自和Jerry從小就認識,他們兩人的感情很特別,平常一副不爽彼此的樣子,但是,當對方出事的話,又肯無條件的幫忙到底。」
「Sam的脾氣火爆,跟『兄弟會』的許多人都打過架,唯一沒動過手的人只有Jerry,因為他根本懶得理……哦不!應該這麼說,多年來於鼎中的眼裡根本看不見任何人,我們只知道他很不快樂,卻不知道原因。現在,我終於見到『原因』了。」他眼神精明的看著她。
心琪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有低頭往前走。
「這棟房子裡的一切傢俱擺飾,全是他在美國遙控挑選的,沒想到懶散成性的於鼎中竟然會這麼體貼,肯用心為另外一個人做些什麼。」
果然被她猜中了!
「他……他在美國是什麼樣子呢?」其實她真正的問題,應該是問:分開的十年來,他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這是存在她心中許久的疑問。
「我們就讀的大學是所貴族學校,裡面的學生多半有些家底,每個人都有富家公子的狂妄氣息。但是,我很少看見一個人這麼努力的想斷送自己的未來,飆車、打架、酗酒、嗑藥……樣樣都來。」
隨著他的敘述,心琪的手越來越冷,心也一陣一陣的緊縮。
原來,當年受苦的不只是她,他同樣在距離遙遠的地方吃苦。
「後來,他開始對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懶懶散散的頹靡,就像沒有心的遊魂。我高他三屆,倒是覺得他很對我的胃口,所以,我引他上股市找刺激,卻沒想到,這傢伙還真有些天分。」Dave說得輕描淡寫,但是,他卻明明白白的知道這段話對她的影響。
多年來,她已經習慣以貞靜的面貌和人相處,努力壓抑住激盪的情緒。她故作輕鬆,聲音卻仍露出不自然的鼻音。「難怪於鼎中要說,他一直是被動的被推著走,兄弟們哄著,可有可無的就繼續下去,然後莫名其妙成了股市精英,這一切全都不在他的計劃範圍內。」
Dave把心琪的反應看在眼底,像個大哥哥般拍拍她的肩膀,真誠的勸說:「看在於鼎中也為了你痛苦這麼多年的份上,可不可以考慮給他一個幸福的機會?」他很希望兄弟能有美好的生活,那他就不必成天看於鼎中的便秘臉了。
她能「相信」第二次嗎?
默默的走了一大段路,心琪衷心的說:「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事。我……我會好好考慮。」
Dave會心一笑,高舉雙手急忙撇清,「我什麼都沒有告訴你喔!我只是過境台灣來看朋友,順便說服於鼎中代表我出席下個月台北公司的搬遷酒會。你會幫我美言幾句吧?」現在多拉一票是一票,他甚至決心最後動用表決,來個少數服從多數。
「我可能說服不了於鼎中,他……他很討厭上台北。」原因她當然知道,他不想回家和家人碰面。
「唉!這傢伙對公司的營運沒一點興趣,怎麼說他也掛著『總』字輩的頭銜,偶爾要他代表出席些公開場合,他就鬧彆扭的抵死不從……」Dave不放鬆的繼續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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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伊甸園咖啡廳」同樣是滿室香醇的咖啡香,再加上慵懶的爵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