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樓的房間裡,白雲雙眼死盯著電腦螢幕,正為了報上的中篇連載而苦命的趕稿,好不容易才趕完這星期的稿量,只剩最後的檢查工作。
藍天打小就在白家穿梭來去,和坐在客廳看報紙的白啟桐打過招呼後,便直闖白雲的香閨。他輕敲幾聲沒人應,就很自動的推開門。
房裡,白雲以非常奇特的姿勢坐在電腦前,她右手撐住下巴,左手放在眉骨上,再仔細一瞧,這姿勢還是有玄機的,右手是為了減輕脖子的負荷;左手則是為了阻止上下眼皮闔上。
他躡手躡腳的靠近,壓低音量小聲問:「這是什麼?」他伸手點在螢幕上。
現下的白雲眼睛與腦子完全專注於稿子檢查,對突來的侵擾毫無反應,只是順從下意識的放開右手,撥開遮住部分字跡的手指,心不在焉的回話,「下週報上的連載。」
「新連載?我要看。」他的頭硬是擠過來,靠在白雲的耳邊以便看清楚螢幕上的劇情。「切到第十回,我看到那個地方。」
話才說出口,手指便自動的按下Page up鍵,畫面瞬間整個往上捲動。
「SHIT!」白雲反射性的坐直身子大吼,「搞什麼鬼?」
難道沒人瞭解她的時間有多麼寶貴嗎?每多耽擱一分鐘,就會害她離上床的時間往後延後。迫於無奈,她終於把視線移開螢幕,扭頭對上眼前放大的臉龐。
「藍天?」她瞪大眼,不禁懷疑自己是因工作太累以致產生幻覺,「你不去賣屁股賺鈔票,進我房間幹嘛?算了!」不等回答,她又藐視至極的揮手,「不管你是什麼鬼,在現在這個關鍵時刻,都給我乖乖的閃到一邊,等我檢查完最後這頁再說。」
她扭頭繼續工作,對身邊的龐然大物完全不理不睬。 「我現在不吵你,可等會兒我要從第十回開始看。」藍天提出交換條件。
了不起,這傢伙不管在任何時候,都懂得替自己爭取最好的位置和福利。
白雲心不在焉的以鼻音哼出聲,只當他是蚊子叫。
房間再度回到最高品質靜悄悄的境界,藍天合作的不出聲,雙手抱胸靠在書櫃上,眼睛自動觀察著白雲。經過一夜的奮戰,她俏麗的短髮捲翹成一團,簡直就像叢生雜草。
他突然想到,小時候她一直都留著及肩長髮,每天不管上學時間多麼緊迫,白媽媽總會細心的替她綁上公主頭,還扎上粉紅色蝴蝶結。
而眼前亂翹的髮絲讓他的手不自覺懷念起小時候粗魯揉弄她的頭頂,感受細柔髮絲纏繞整手的感覺,「你什麼時候把頭髮剪短的?」感受到熟悉的觸感,讓他重溫懷念的感覺。 「滾!」白雲惜字如金的簡潔回應。
藍天無所謂的聳肩,繼續觀察眼前的她,他實在想不起來有多久不曾見到如此不修邊幅的女人,亂翹的頭髮、脂粉未施的素淨臉龐,加上破壞美感的黑眼圈、一件老舊褪色的卡通圖案大T恤、深藍色寬大的海灘褲……以他的眼光,除了邋遢,實在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詞。
但該死的,這女人以如此真實自然的樣子出現在他面前,竟讓他無法移開視線。
在他的生活圈中,出現在他眼前的女人總是精心打扮,對他說話也總是客氣溫柔,永遠表現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長期接觸完美的人事物,讓他覺得自己好像一直生活在虛構的戲劇中。
再轉念一想,好,就算她不當他是大明星,好歹他也是個堂堂七尺以上,充滿雄性氣息的大男人,在面對異性,那種羞怯不自在的感覺她總應該有吧?
第四章 曝光
不想牽連太多
因為
不想讓世人看清自己
可拜你之賜
我竟成了媒體寵兒
「我快死了,我真的會死。」白雲喃喃的念著,眼睛被光線刺得睜不開,腳步虛軟的簡直像夢遊般的飄移在路上。
跟在旁邊的藍天又好氣又好笑的小心留意狀況,隨時準備在她飄向馬路中間、不慎撞上行道樹或是腿軟時,適時的出手拉她一把。
沒想到在他費心拖出白雲後,爺爺卻已經不耐煩的先出發,只吩咐要他們兩個到觀景亭和他會合。
其他早起運動慢跑的人和他倆錯身而過,都忍不住投來打量的眼光。
身為公眾人物,藍天很習慣旁人的注目,他外出的特定配備包括了棒球帽和墨鏡,用以遮掩面孔,照道理應該不會引起他人注意才是。惟一引人注目的原因就是身邊這個漂浮的女人了,看她又顛了一下,差點跌進水溝,幸好他手長拉住她。她死撐眼皮的樣子,看起來實在有點可憐,尤其在他看慣了她鴨霸凶悍的嘴臉後更是不習慣,於是他讓白雲面對他,拿下棒球帽替她戴上,還替她戴上墨鏡。
「這樣好點沒?戴上墨鏡,光線比較不那麼刺眼。」把毫不反抗的她再轉回上山的方向,「加油,再撐一下下就到目的地了。」
眼看紅色的觀景亭已在前方五百公尺處。
他呵在她耳邊的氣息有點癢癢的,害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過,她實在太累,也沒力氣躲開。
涼亭本來就是大家登高、遠望、休息的地方,也有人習慣在此聚會閒聊說八卦,不論何時都聚集了不少人在此。
「來了,真的是藍天?」嘈雜的討論聲來自涼亭中交頭接耳的人。
「藍爺爺真好福氣,有個這麼會賺錢的孫子,聽說他拍支廣告酬勞上千萬。」
「誰有帶筆?我要請他簽名,快點打電話叫人送相機來,我要和他合照。」
藍天專注的拖著白雲,人還沒進到涼亭,待在那裡的人已不分老弱婦孺,鬧烘烘的討論起來。
「藍天?」一位矮胖的男人笑得開懷,「我是王志明,還記不記得我?我們國小同班過三年。」
這張面孔有點熟悉,藍天迅速換上熱絡的笑容,「你還住在這個社區嗎?我還以為你早就搬走了。」腦筋緊急的運轉,「小胖明對不對?以前你老要抄我的數學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