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訴自己:好歹他是日本人呢!怎麼可以連這麼方便的交通工具都不會用?但是他忘了,他是八歲那一年就全家移民了的。後來他來日本公司幾次,也是司機接送,他還不曾像這次在日本待這麼久的時間,所以事實是:他不會搭電車。
「應該是這個吧!」他低聲自語。根據他的研究,他現在在「明大前站」,應該先轉車到「新宿」,再換上「JR線」的電車,才對吧?那……這裡……他看著牆上的指示,他終於下了決定似的,選定一個樓梯往上走。身邊的人一個個卻突然地加快腳步,林修文也被這樣緊張的氣氛所感染,跟著快速往上跑。幸好他人高腳長,跑步的速度很快,三兩步地超越身邊的人,搶先一步到達月台。
「該死!跑那麼快做什麼嘛!你以為你腿長是不是?」軒萱在心裡埋怨著他,一邊費力地加快腳步往上跑。車一來,修文連看也來不及看,就不由自主地被身後的人群往車內擠。一上車,他開心地看見還有座位,真好!在這種時候電車中居然會有座位,這比荒漠甘泉還令人感動。
他坐下來,順手拿出公事包中的資料來看。因為電車中滿滿都是人,看著人群擠在他面前密密麻麻的,日本女人又普遍不高,由他的視線看過去,正好是女人胸部的位置。盯著看,很不禮貌呢!所以他拿出公文打發時間。於是他低著頭很用心地看著手中的資料……軒萱幾乎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擠進電車中,她的個子嬌小,被擠在門邊動彈不得。幸好一到下一站,趁著人群上下車的交替,她技巧地擠到他的前面。真可恥!他居然有座位,軒萱不悅地想著。軒萱對有座位的人,總是有一股莫名的不悅,尤其是在她被擠得快要變形的時候。電車平穩地開著,她奇地觀察著眼前這一位男人:他坐得很正,雙腳以平肩的寬度張著,手上拿著一份文件在看,看來一副剛正不阿、果敢堅忍的樣子。
軒萱知道坐電車要坐很長的時間,反正很閒,她習慣自己找樂趣打發時間。於是……她開始觀察,看他的呆樣,個性不知道如何?如果他知道自己被跟蹤,不知道會不會昏倒?想到他這樣一個器宇軒昂的男人昏倒的樣子,一定好玩……軒萱想得陶醉、玩得痛快,卻忽略了一點——到站了!
根據軒萱在日本念大學時每天坐電車的經驗,她找到在日本坐電車的訣竅:當電車門一開,你要跟著人群轉方向,否則真的會被前後的人群給擠死。這次軒萱因為太陶醉在自我的編織中,她忘了基本守則轉方向。於是……人群蜂擁而上,本來已經很擠的電車,又硬是擠上一批人,密度立即緊密起來。
被人群擠著的軒萱,立即身不由己地往前一衝。完了!軒萱內心一陣哀號,都怪他沒事坐那麼「正」幹嗎?還雙腿平肩打開。她往前一擠,正好不小心地被硬擠進他平放的雙腿中間……喔!真糗!那姿勢實在太曖昧了。
修文感覺到電車停了,一陣冷風灌進來。他略微抬頭,看見一件雪白的毛線衣,一個弧度優美的胸部……還來不及細想,哇!白毛衣的主人,居然往他面前擠來,穿靴子的腳擠進他打開的雙腿中央……「下意識的」修文馬上發揮男人護衛的本能,他「啪」的一聲,把文件一收,平放在雙膝,雙手正好放在膝蓋上護住了「某部位」。一等下意識的動作完成,修文才能夠去細想現在的情況。他打開的雙腿牛,有一雙女性穿長靴的雙腿正貼著他小腿的內側,僅隔著西裝褲和他緊緊相依。他俊臉一陣潮紅,一臉的不自在,他不自覺地眼光左右閃躲,但是就是沒勇氣去看那雙靴子的主人。
他當然知道自己不用反應這麼激烈,因為她的腳雖然擠進他的雙腿中,但是還有椅子作為阻擋,他實在不必要拿文件遮擋。
除非她突然往前跪,否則是不會危害到他的「男性本色」的。
修文衷心祈禱:讓電車快一點到達下一站,能夠讓他快一點逃離這種曖昧的情景,他心裡七上八下的,好像從來不曾面臨這種尷尬的情形。為穩定住心情,他在心裡開始默背:牛頓三大運動定律的公式……
發生這種事,軒萱自然是很糗的。糗歸糗,但是最要命的是,在這個糗斃的時刻,她突然想笑、非常想笑,因為他那「下意識」的舉動。她又不是故意的,她,是不由自主的動作,可是……軒萱好笑地回想:他那種男人快速、下意識的反應……喔、真好笑!
軒萱是個天生笑細胞發達的人,她看著他失去他的剛正不阿,露出一副不自在的表情,她實在很想大笑。因為整個狀況實在是既曖昧又爆笑,軒萱考慮著要不要跟他道個歉,順便安慰他一下?
但是……軒萱盡全力地壓下心裡想爆笑的衝動。深呼吸!深呼吸……喔……軒萱覺得自己為了要忍住嘴邊的笑意,她快要忍得內傷了。
林修文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這麼漫長過,他突然想起愛因斯坦的「相對論」……還沒到?那……好吧!換成「克卜勒行星定律」好了……他努力地想著,幾乎把他所有學過的物理公式都在腦中溫習一次。自從拿到學位後,他不曾像這一刻這麼用功過那貼著他小腿內側的腳,像烙鐵一般熨燙著他的心。尤其,她裹在緊身白毛衣的渾圓胸線,正對著他,隨著呼吸在他眼前上下起伏,他更不自在了。他想挪一下位置,又怕讓情境陷入更曖昧的情況,所以他忍耐著,連動也不敢動,僵硬著身體。
軒萱看著他的俊臉透露尷尬表情,眼睛始終不敢看她。她第一次看見,一個大男人會像他那麼「不自在」和「尷尬」?看來他是那種快要絕種的正人君子喔?跟她的哥哥們一點都不一樣。在她的世界中,四個哥哥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典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