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您找我?」
林秉一雖然已經六十多歲快要七十歲的人,但是外表上,卻沒有一點老態,一頭黑髮、短小精悍的身材、一雙精光懾人的雙眼。
「坐、修文,大伯有事問你。」
「研究進度表在這裡。」
「不是公事。你辦事我還不放心嗎?你從小就是個謹慎穩重的孩子,又體貼人。大伯真是羨慕你爸好福氣,有你這麼個能幹的兒子。」
修文疑惑地看著大伯欲言又止的表情,心裡想起修治對他的評價:老狐狸。
「在心裡,大伯一直把你當成我自己的兒子一樣看待,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知道大伯一向疼我。」修文還是納悶,誰叫他從小就不會聽這種「話中話」,這也是他不喜歡從商,寧可待在研究室的原因之一。
「大伯是很開明的人,絕對是贊成年輕人多交一點朋友比較比較。但是不能忘了,事業是男人最重要的事,你知道井口家族在日本政經界的影響力吧?而莎月小姐更是溫柔體貼的美人……她……」
說到這裡,修文終於懂了,又是來當說客。他是三十歲,不是三歲,他不喜歡有人干涉他的私生活,就是長輩也不行,這點他很固執。而且他知道他真正喜歡的是那個活蹦亂跳、不按牌理出牌的小女人。
「大伯。」修文首次非常不禮貌地截斷長輩的話,他維持臉上平和的表情說:「我自己的感情問題,我自有主意。我不是覺得莎月小姐不好,而是我已經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是嗎?」林秉一火氣開始有點冒起來了。一向溫和的侄子,居然會截斷他的話。看樣子還預備反抗他的命令。
「是那個叫……什麼軒……什麼的女孩子嗎?」
修文的眉毛不悅地皺起來了,他非常不喜歡大伯提到軒萱的語氣,就好像說她的名字會侮辱了自己似的。
「那個女人來歷不明,她有什麼好?沒背景、沒身份,她憑什麼跟井口家比!」
「大伯……」修文警告地提高音量,他握緊拳頭、穩定自己的口氣,希望盡量解釋清楚,「她叫軒萱,不是什麼來歷不明的人,她是美國人。如果有一天我要娶老婆,那不會是樁買賣,我不是要娶身份和背景……」
「你還年輕,你不懂……」
「我說過了,這點我自有主張,我不會再約井口小姐出去。」修文不退讓地怒瞪著。
林秉一有點頭疼地看著,一向斯文的修文不悅皺眉的鐵青表情,眼底的怒意,清晰得幾乎要潑灑出來,看來他是很固執的了。
「這一陣子我的努力終於有代價,研究室的規範也建立得差不多了,我想我最近就可以告一段落了,我準備回去。公司的事情不能老是丟給大哥,他太辛苦了。」修文不等林秉一回答,已經恭敬地微微鞠躬說:「如果沒事,我先回我自己的辦公室去了。」說完立即退出,留下一臉怒意的林秉一。
林秉一不解地看著林修文的背影,他從來不知道他是這麼的固執,看來算盤要重打了。
「可惡!」修文氣憤地坐進他自己的椅子中。
他討厭大伯那麼不重視軒萱,什麼來歷不清?什麼家世背景?笑話!他是娶老婆,不是買寵物,還要血統證明?但是他疑惑地想起:自己從來沒問過軒萱的工作、家庭、一切的一切……不行!他還是要找個時間好好地問問軒萱……今天下班回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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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燈透過窗戶照進屋子裡,室內沒開電燈顯得昏暗不明。
我去尋訪櫻花的蹤跡了,不知道何時回來,還給你平靜的生活。
軒萱
修文愣愣地在客廳的桌上看見軒萱留下的紙條,一屋子的空虛統統選在這一刻蜂擁而上,纏住他的心。少了軒萱笑語的屋子,突然變得好空、好冰冷。他疑惑地看著手中的紙條,似乎不能相信紙上的字跡和意思似的,他快速地跑進軒萱的房間,還好,行李還在!那麼是玩笑,他自我安慰著……
一直到了第五天,修文終於明白那不是玩笑,軒萱是真的離開了,不知道何時才回來。她去哪裡了呢?為什麼事前沒告訴他?會不會發生意外了?為什麼沒打電話回來報平安呢?
他惶惶不安地想著、問著自己:他在無意間得罪了軒萱嗎?為什麼去哪裡不告訴他呢?這時他才有種深刻的無力感。他問過自己多遍:軒萱住在美國哪裡?在哪裡工作?朋友呢?這一大串的問題,他沒有一個答得出來,他不懂這些日子他到底是如何看待軒萱的?他為什麼這麼不關心她?他只會顧著自己的工作進度,她是因為感覺到備受冷落才離開的嗎?
這些沒有軒萱日子的煎熬,他終於徹底地明白,軒萱在他心目中佔著怎樣大的地位了。他誠實地面對自己的感情,終於明白,原來愛情是不能設計、是不能規劃的。他知道他是真的愛上軒萱,不管她合不合他心裡的藍圖,他都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她了。
接受事實吧!林修文,你愛上一個女人了。他知道軒萱活潑好動、喜歡旅行、喜歡新鮮,這些他都知道。她確實不符合一個傳統好妻子的條件,光是她喜歡四處亂跑這一項就令人頭痛。但是他不也喜歡她的獨立和自主嗎?這讓他可以全心地去做他的研究。
而且他自己也不是一個理想的好丈夫,他不浪漫、不體貼、不……他想起修雅對他的批評:他是個徹頭徹尾無趣的男人。真是多虧軒萱可以和他相處這麼久而不膩的。
從思念、生氣、擔心、害怕……這一連串的情緒轉折、這番煩躁心情的折騰下來,他慢慢從中找到適應和打發的方法,他拚命地工作,每天寧願待在公司也不願意回家。因為那個家,少了軒萱的笑容,就一點也不像一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