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被極力呵護的阿瞳,自然不知提防他人。這回她算是得到了教訓,但也受到極大的驚嚇。
醒時,阿瞳已被人送回康氏大樓,皮包仍好好地在她身側。
有個女人溫柔地遞杯熱茶給她。
「警察送你回來的。」她說。
阿瞳望著坐在床邊微胖,但氣質高雅、衣著有品味的中年婦女,她有張慈眉善目的臉龐。她始終溫和友善地微笑,眼睛明亮而有神,充滿關懷和疼惜。
那女人摸摸芯瞳的額頭道:「你有點發燒呢!」
接著,拍拍手招來佇立在門口的女僕,吩咐女僕去喚廚子熬些藥材補補阿瞳的身子,口吻溫和但透著一股威嚴,看來她相當慣於使喚人。
阿瞳好奇地望著她。「你是誰?」
在這陌生的地方,第一次有人關心阿瞳,特別又是在她受了這番驚嚇後,她立刻對那女人產生了好感。
「你是袁芯瞳吧?」那女人不答反倒先問芯瞳。
阿瞳點點頭。
「我是你父親的原配太太,你習以喚我媽——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原來是她父親的大太太?
阿瞳有些震驚。連續劇裡的大媽都很刻薄、凶悍的。然而她不會,待芯瞳很和善,看來不難相處,阿瞳放下心來。
康夫人慈藹地望著她。「我頭一次見你呢!長得頗似你父親,特別是那雙眼睛。」說著她感傷地低下頭。「你爸走得實在太突然了。」
「我什麼時候參加喪禮?」
「兩天後。我這些天忙著他的後事,還有跟公司的股東們開會,所以較晚來看你,沒想到害你遇上這種事,可嚇壞我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外頭治安這麼差——」
「這是紐約嘛!」她誠摯地同阿瞳道。「芯瞳,我一直沒有女兒,現在你父親死了,你算起來也沒了倚靠,就當我女兒好嗎?留在美國吧!」
她大概很寂寞吧!阿瞳同情地望著她。然而這裡再怎麼好,也抵不過她長住近二十年、早已生根的唐家。不!她捨不得離開唐家,她捨不得唐浩群。
她帶著歉意拒絕了康夫人的好意。「對不起,我捨不得唐家。他們對我很好,我答應要回去的。」
康夫人難掩心中的失望只情。「好吧!我不勉強你,畢竟你也已經成年了,可以自己作主。我只是希望你知道,這裡也有個家隨時歡迎你;你也算是我們康氏的一份子,好嗎?」
阿瞳用力地點點頭。
早知大媽是這樣親切的人,她就不會這麼抗拒來美國了。阿瞳露出笑容,真誠地向她保證。「你放心,我以後每年都來看你一趟,你也可以來台灣玩呀!」
康夫人感到寬慰,摸摸她的頭,高興地笑了。
然後,她起身同她道:「那我不吵你了,你好好睡上一覺休息休息,別再多想了。」
阿瞳安分地點點頭。
康夫人拿起桌上一份文件給她。「還有,這是方才送你回來的警察作的筆錄,你簽個名,好讓他回去交差,他已經等很久了呢。」
「哎!又是英文——」阿瞳瞪著滿紙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懊惱著。
康夫人瞧她的模樣,格格地笑了。「看來你沒學好英文。」
「我每次考英文都吃鴨蛋!」
康夫人又笑了。「好、好、好,不要緊!你這文件我都看過了,大致上沒問題。你簽上中文名字就可以結案了。」
芯瞳聽話地簽上名字,即將那份筆錄交給康夫人。
康夫人接下來看看有無問題,隨即喚了女僕進來,同女僕低聲吩咐一些事。
之後,康夫人斂容拉拉衣服,在阿瞳的面前坐下來。
「怎麼了?」阿瞳坐起,注意到康夫人神色的轉變。
康夫人沒回答她,只是靜靜地拿起阿瞳放在桌上的皮包,翻出她的皮夾,掏出她的證件來,一張張翻看。
「怎麼了?」康夫人反常的舉動,令阿瞳摸不著頭緒。
這時,先前帶她來美國的兩名男子拎著她的行李箱進來,往地上一擱。
這會兒康夫人和先前的慈藹判若兩人,她拿把剪刀,板著臉剪掉阿瞳的三張信用卡,動作例落且毫不猶豫。問
「你幹什麼?」阿瞳急忙跳下床,衝至她面前。「這是信用卡呀!你知道你在幹什麼?」難道她瘋了不成?
但她對阿瞳的大吼大叫全沒感覺,一派鎮定。
她將剪壞的信用卡往地上一扔,拍拍手、順順發,這才說,「袁芯瞳,你剛才簽的是遺產棄權證明文件。」
阿瞳以為她聽錯了。「你開玩笑?那不是筆錄嗎?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她的心頭。
康夫人放聲大笑。得意極了。
「我看你爸一定後悔沒逼你讀好英文;根本沒什麼警察筆錄。」她神情陰冷,怨恨地道。「我根本不認定你是康家的人。二十年前如此,現在更是如此,我一看見你就覺得噁心、骯髒,你不過是康兆立在外偷生的雜種,你不配分得任何一毛康家的產業!」光看她眼底迸出的忿恨,即知她等報這個仇等了太多年了。
康兆立這些年對她的忽略、對她的冷落,她全惦著,全記在袁氏母女頭上。
女人的嫉妒可以淹沒所有的理智,可以歷久不衰,越久越激烈。那勾引她丈夫的賤人死了,這筆帳自然要算到她女兒身上。
「你發神經啊!沒錢沒卡你要我怎麼生活?」
「那就是你的問題嘍!」
阿瞳又急又氣。「你不能這樣!我爸——」
「你爸已經死了——」她殘酷地指著地上的行李。「這裡不留你,拿了行李滾吧!」
阿瞳恐懼而無助。「我不懂英文,也沒認識的人,你要我去哪?」她的忿怒已被恐懼取代,她知道外頭寒冷而危險,一旦走出這裡,沒錢沒交通工具根本無地方可去。
阿瞳不知道她的慌張害怕,看在康夫人眼底更是得意。
「你至少送我到機場吧!讓我回台灣。」
「哈!還好你提醒,我差點忘了。」她又重新翻出阿瞳的皮包搜出那張機票,狠心地剪掉。「這可是我出錢買的。」她不客氣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