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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頁

 

  「他是月笙的兒時玩伴。」

  「什麼?!」

  司武早聽這癡情種說過他那小小未婚妻的事了。「該不會他知道月笙的下落吧?」

  拓裡搖搖頭。「他也是從大水之後就沒見過她了。」

  「我懂了,這就叫愛屋及烏吧?」司武似乎能瞭解。「有個能跟你聊你那小未婚妻的人,多少能解你的相思都因為他曾經是月笙的朋友,所以你就不自覺地特別照顧他嘍?」

  「或許吧……」其實拓裡也不太懂自己對竹生的特別感覺。

  「他煮的萊有月笙的味道,不曉得為什麼,我總覺得他連長相也似乎跟月笙有些神似,尤其是那雙眼睛……」

  「夠了夠了!」司武連忙打斷他。「拓裡,我看你快憶妻成狂了!那個竹生不是男人嗎?你可別移情到他身上去。要我叫一個男人『大嫂』,我可是叫不出來哦!」

  「你想到哪裡去了?」拓裡斜瞪了他一眼。「有空多想一些退敵之計,別淨想些亂七八糟的事!」

  「你也是,有空多想還有個纖芸公主愛死你了,別淨想那個男人--啊嗚……」

  一記勾拳不偏不倚正中司武肚子,痛死他了!

  * * *

  一個晚上一連作了三個惡夢,月笙乾脆不睡了。

  她走離營帳,夜空星光燦爛,在她眼中卻顆顆似淚珠。

  死了好多人……

  一想起沙場上屍橫遍野,連青草地都被染成血池的景象,一股透骨冰寒便直竄人她四肢百骸。

  為什麼要打仗?她實在不懂,幾座城池的價值會高過上千條人命嗎?

  再憶起今天慘死在自己手下的那名突厥兵死不瞑目的可怕模樣,月笙渾身便直起寒顫。

  她不懂,為什麼裡哥哥非逼她殺人不可?

  「你還好吧?」

  月笙雙肩輕顫了一下,不用回頭她也聽得出這聲音的主人。

  「竹生?」

  「還好,頭和身體還沒分家。」

  她賭氣回了他一句。畢竟她還在生他的氣,肯搭他的話就不錯了。

  他走到她身旁。「還在生我的氣?」

  「不敢。」才怪!

  「你知不知道臨陣脫逃是什麼罪?」

  月笙總算把盯著夜幕的視線移至他身上了。

  「斬立決。」他相信她不知道。「或是等回營後當眾絞死,再懸吊營門示眾三天。」

  月笙整張臉全嚇白了。

  「有這條?!」真是沒天理!「打不贏想逃命都不行?」

  他搖搖頭。「除非我下令撤退,否則所有士兵皆只准進,不准退。」

  她不服氣地追問:「為什麼?」

  「為了打勝仗。」拓裡表情嚴肅。「若是所有人都臨陣退縮,怕死逃生,這場仗要怎麼打?兩軍交戰首重氣勢,如若個個士兵皆有視死如歸之精神,以寡擊眾也有勝算;倘若手下士兵個個貪生怕玩,以萬敵千也照輸不誤,任何人陣前叛逃皆會影響軍心,這是兵家大忌。別說你是我朋友,就算你是我的親兄弟,只要你叛逃,我就必須下令殺你,你懂嗎?」

  她懂了。

  原來他那麼凶狠地對她大聲咆哮,緊握她的手逼她殺敵是為了救她。

  如果那時候他縱容她逃了回來,她就要被絞死,還要被吊起來示眾三天呢!

  月笙乾嚥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脖子,頭一次覺得自己跟來打仗是個餿主意。

  「在戰場上,你不殺人就要被人殺。」拓裡仰天長歎。「沒有人喜歡雙手沾滿血腥,但為了保家衛國只有讓自己成為嗜血的劊子手,你把仁心用在戰場只會讓自己早登西方極樂世界。」他斜睇她一眼。「我早說過你不該從軍的。」

  「對不起……」她已經知道自己犯了大錯。「我是不是成了你的累贅?」

  事實如此。

  當拓裡察覺自己竟然會分外在乎她的安危,而她又真的很不爭氣地需要他的保護時,她就已經成了他的一大累贅了。

  但是看著月笙一臉誠摯悔意的模樣,他又不忍苛責她。

  「只要你保證下次絕不會呆杵在戰場上,甚至棄刀而逃,你就是我的好部屬,不會是累贅。」他決定以鼓勵代替責罵。

  「我保證。」她認真地舉手起誓。「下次我一定不會發呆,也會自己保護自己,不過我不想努力殺人可不可以?」

  拓裡兩片俊薄的唇勾起一抹淺笑。「算了,你能牢牢保住自己的腦袋就不錯了,殺敵立功的事我不會對你抱任何希望的。」

  「這話好毒喔!」

  月笙嘟起唇埋怨,但不一會便彎唇笑起,憋了一整天的氣全在他的解釋下煙消雲散了。

  拓裡看著星光下「竹生」溫暖如月的笑容,竟然不自覺地有些恍神,感覺像是月笙就在他身旁……

  「竹生,你和月笙有親戚關係嗎?」他忍不住想求證。

  月笙楞了一下。「為什麼這麼問?」

  「我總覺得……」他凝視著她有著捲翹長睫的晶亮雙眸。「你的容貌有些神似月笙,尤其是你的眼睛。」

  她嚇了一大跳,時隔九年了,裡哥哥真把她的容貌記得那麼牢嗎?

  那時她還是個孩子,身材容貌跟現在已有很大差異,無論她重回符家村或福臨客棧,所有她認得出的親友已經無人認得她,連那時教她下廚做菜、看著她長大的大廚師傅,也認不出她了。

  當年她和裡哥哥只短短相聚幾日,他卻已把她牢記心中了嗎?

  「呃……嗯,我們是有點遠親關係。」她明明很開心聽見他這麼說,卻不得不板起臉裝不高興。「但是我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跟她像,我可是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怎麼會像一個女子?難道將軍是在嘲諷我男人女相?」

  「當然不是!」拓裡也覺得自己是有些唐突。「對不起,我失言了。」他自嘲地說:「司武說得沒錯,我大概是憶妻成狂了。」

  月笙胸口狂跳了一下,他「憶妻成狂」四個字是打算感動死她嗎?

  「夜深了,早點睡吧。」

  拓裡拍拍她的肩,帶著有些落寞的淡淡笑意轉身回帳。

  月笙癡癡凝望著他踽踽獨行的背影,好想立刻追上前告訴他,她就是月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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