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笙靠在他胸前嚶嚶低泣,哭得像個淚人兒,以至於完全沒發現拓裡已經醒轉。
他呆住了。
要不是額頭上那個包疼得他不清醒都不行,他恐怕會以為自己是在作夢。
但這不是夢。
-聲又一聲的」裡哥哥「直喚進他心坎裡,他從未告訴過竹生月笙是如何叫他的,一直以來也只有月笙才會這麼喊他。
所以……
過往的一切飛快在拓裡腦海裡疾掠而過,曾經被他輕忽的各種小小徵兆,這時全大大突顯出異狀。
竹生的」娘娘腔「、弱不禁風的體格,說什麼也不肯跟大夥一塊洗澡的怪癖,還有時常望著他發呆的古怪行徑,一下子全有了合理解釋。
」他「是女的!
不只如此,」他「還是他朝思夜想的未婚妻。
所以,他會在深更半夜於溫泉池裡遇上月笙;所以她沒有辦法在隔日赴約見他;所以那他召妓,隔天她就煮了碗辣粥罰他;所以她餘怒未消,半夜收拾包袱就想」離家出走「……
要不是月笙哭得正悲切,一定能聽見他此刻狂轉如雷的心跳。
拓裡總算可以放下心中兩塊大石了!一是,月笙的確存活於世,還好端端地就在他懷裡;一是,老天保佑,他並未患上斷袖之癖
他真想摟住她大叫、大笑,就算打勝仗也及不上他此刻千分之一的開心。
不過也是這個念頭讓他霎時記起,月笙女扮男裝混入軍營之罪。
他雀躍之心蕩下了幾分。
如果事情傳到皇上耳中,這可是欺君大罪,或斬首,或流放,全憑皇上仲裁。
無論如何他都要保住月笙,哪怕是斷送他前程或賠上他一條命,他也要保住月笙性命!
現在他知道月笙的義弟為什麼會在他罰打二十軍棍後說那些話了。他的確是混帳,的確該被雷劈,他竟然沒有早一點察覺」竹生「就是月笙,還狠心把她當男人罰打了二十軍棍,難怪她要傷心離開了。
不過,她為什麼早在將軍府時不跟他坦白呢?
她成男人跟在他身邊是為了什麼?想試探他對她是否矢志不渝嗎?
如果此刻拆穿她身份,她是不是會生氣離去?
拓裡腦子裡一團亂,決定暫時不動聲色,如果月笙希望能以男人身份留在他身邊,在原因未明之前,他也就先裝不知道好了。
不過,他有些生氣。
她明知他有多想見她,卻眼看著他受相思折磨也不表露身份,對他不覺得太殘忍了些嗎?
關於這點,他可得跟她討回些」報償「才行。
* * *
」月笙……「
她聽見了??br />
月笙猛然抬頭,淚珠還掛在眼角,雖然拓裡雙眼還是緊閉,但她確信自己真的聽見他喚她的聲音了。
」月笙……「
」裡哥哥,我在這!「
她擦乾淚,雙手捧著他微冒青髭的臉龐,開心自己終於能再聽見他喊她的聲音,也瞧見他的臉色不再如先前那麼蒼白了。
」裡哥哥,我就在這,我就在你身邊,你聽見了嗎?「
她這時才想起該看看他身上是否還有其它傷處,連忙抬抬他的手腳,看看他身上還有沒有其它傷口。還好,除了幾處輕微的擦傷,並沒有大傷口。
」月笙……我好想你……「
」裡哥哥……「
她鼻頭一陣酸,想不到他昏迷不醒還對她念念不忘,都怪她嫉妒心太重,才差點害死他。
」對不起……「月笙再度淚濕眼眶。」我不會再離開你了,回將軍府後我一定會換回女裝跟你相認,只要你還要我,我一定會留在你身邊,裡哥哥,你一定要好起來,你要是有個萬一,我……我也不要活了……「
這番情話比仙丹還有用。
拓裡渾身的傷痛全被她的癡心語撫平痛楚,他被她騙得團團轉,總該討些」甜頭「吧?
不過,他實在捨不得再惹她哭了。
」嗯……「
他假裝自己即將清醒,月笙瞧見他終於動了動眼皮,立刻擦乾淚,滿心期待地凝視著他。
」裡……呃,將軍?將--「
月笙突然被他一把拉下,四片溫熱的唇瓣相觸的一刻,她連呼吸都忘了。
漫天紅霞飛上了她雙頰,她在他睜眼前連忙離開他坐好,卻止不住一顆心蹦蹦狂跳。
得到瞭解思病的」靈藥「,拓裡才總算甘願睜開眼,不再裝昏。
」竹生……「
」我在這!「
月笙連忙握住他伸出的右手。
」我們沒死?「他明知故問,
」嗯。「她微笑點頭。」我們還活著。「
」你有受傷嗎?「
」沒有。「這點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你的額頭撞傷了,你動一下你的手腳,看看有沒有事。「
拓裡先動動手腳,再坐起身。
」看來我們倆真是福大命大,保住了一命。「
他凝睇著她嫣紅臉龐,淺淺一笑。
」為什麼臉紅?「
」啊?「
月笙不知道他是明知故問,臉上的紅暈更深。
」呃,有嗎?大概是我太緊張了吧,因為你已經昏迷很久了。「
她心虛地挪離視線,這時天空已經漸漸露出了魚肚白。
」將軍,你看那!「
月笙手指向右前方,興奮地直要他看。
」那不是軍營嗎?「
拓裡臉上難掩詫異,原以為兩人是掉進了山谷裡,沒想到兩人只是不小心抄捷徑」下山「,大軍駐紮處已在舉目可及的地方。
」看來我們倆可以少走很多冤枉路了。「
他對著月笙綻放溫柔笑靨,害她心兒又撲通狂跳了一下。
」你會跟我回去吧?「
他牽住了她的手,月笙雙頰更顯嫣紅。
」嗯。「
」怎麼變得那麼好說話了?「他貪戀地想跟她再多獨處一會。
」我知道是我錯了。「
她愧疚地低垂首,楚楚可憐的模樣讓拓裡好想將她擁人懷中。
」你沒錯,是我錯。「他凝望著她。深情許諾。」今後不管發生任
何事,我都不會再責罰你,無論別人怎麼,我一定會保護你。「
白日初升,皜皜螢光灑落在他身上,為了救她,他一身狼狽,跟那身穿繡虎白綾戰袍、手持丈八蛇矛、坐著奴刺馬馳騁沙場的驍勇將軍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