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裡注意到月笙已嚇傻,緊扯住他衣角的小手抖得不像樣,以他的腳要逃過一隻負傷老虎的追獵不無可能,但帶著已經腿軟的月笙絕對毫無機會。
為了保護月笙,他只有拼了!
沒給他再度搭箭的機會,老虎便又撲了過來,拓裡一把抽出繫在腰間的短刀,怒吼一聲也鼓起所有勇氣抱著同歸同盡的決心殺過去。
「裡哥哥!」
看著他與那只身形足足快大上他一倍的猛虎纏鬥,月笙又著急害怕,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好一會才想起該扯開嗓子大聲呼叫求救。
「救命啊!救命啊--」
她大聲尖叫求救,嗓音之大恐怕方圓數里內都聽得見,但人還沒喊來就先激怒了猛虎,竟然撂下拓裡不管便朝她撲去--
「不可以傷她!」
拓裡大吼著攔到月笙前頭去替她擋下這災厄,頭沒被一口咬掉,左手臂卻被虎爪猛力一抓,頓時一片血肉模糊。
「裡哥哥!」
月笙傷心、害怕的聲音讓拓裡顧不得傷口傳來的劇痛,舉刀便往老虎胸口猛刺,一心只記掛著絕不能讓老虎吃了他的小月笙,就算跟它同歸於盡也要保護她!
月笙也顧不得怕了,一見老虎壓上他身,掄起粉拳便往老虎背上一頓痛揍,又哭又叫,根本不知道老虎已經死在拓裡亂刀之下,還騎上虎背想「壓死」它。
「月笙……月笙……」
連叫了好幾聲,拓裡才讓驚慌的她聽見了他虛弱的呼喚聲,等她滑下虎背,拓裡使盡力氣將虎屍推離自己身上,一見到他渾身上下沾滿鮮血,月笙立刻又張大嘴哇哇大哭了。
「嗚……裡哥哥快死了……嗚……都是月笙沒用!是月笙害的!我不要裡哥哥死……我不要……」
「我不會死的,我還等著看月笙做新娘子的模樣呢!」他忍著手臂上的椎心劇痛坐起身,勉強擠出一抹笑安慰驚慌失措的她。
月笙淚眼汪汪地凝視他好一會,然後才小心翼翼地跪直著身子,傾身向前在他右頰上輕印一記,然後摟著他頸項,將臉側貼在他右耳,心疼低語。
「本來月笙最喜歡娘和爹了,但是從現在開始,月笙全天底下最喜歡的人就是裡哥哥,而且永遠永遠最喜歡你了!我一定會嫁給你,做你的新娘子,我發誓!」
從被她一雙嫩唇觸上的右頰開始,拓裡俊顏上蔓延開一片火紅,一顆心快跳出胸腔,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
* * *
隔天,拓裡就成了山上山下無人不知的「打虎英雄」了。
不過,英雄受了重傷,那晚又下了一夜夾雜著巨大雷聲的滂沱大雨,山路泥濘濕滑,使得他錯失了下山送別的機會,就這麼和月笙分開。
不過聽他爹當送月笙下山後回來,原本一直不怎麼認同這件婚事的月笙她娘,在聽說他拚死為了保護月笙而與虎搏鬥的經過後,對他是又謝又誇的,似乎是已經認同他這個「女婿」了,讓他多少也較安心了一點。
而這一晃眼就又過了四天。
算算路,月笙一家人應該還在返京的半路上,而拓裡已經害起相思了。
「在發什麼呆呀?」
娟娘端著藥湯進來,瞧兒子魂不守舍地坐在床上望著窗外發呆,心中早已有數。
「月笙那孩子實在是長得討人喜歡,嘴巴又甜,難怪你那麼喜歡她了。」
「娘!」他害臊地紅了臉。
「真的還怕娘說!」她笑糗了兒子一句,先讓他自個兒端藥喝,又有感而發地坐在床邊說:「不過,有件事娘不說,你自己心裡也應該有個底,月笙她家在京城裡是做客棧生意的,她又是獨生女,養尊處優是不用的了,她這會年紀還小,等她大了也說不準會不會嫌棄咱們家生活清苦,不願意嫁過來,你可別太死心眼啊!」
「我相信她不會變的。」
看著兒子篤定的眼神,娟娘慈愛地摸摸他的頭,微笑說:「說得也是,我這兒子那麼出眾,小小年紀就成了打虎英雄,那麼英武、勇敢的女婿可是世間難找,符家不巴著緊點可是他們的損失呢!」
「娘……」
拓裡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娟娘把藥碗放回桌,坐回床邊繼續和兒子閒聊,卻忽然聽見丈夫喊門的聲音。
「咦,爹不是要拿那張虎皮進城裡賣給皮貨商嗎?」拓裡覺得有些古怪。「他出門不過才兩個時辰,光下山過村進城就得費那麼多時間,更甭說要來回了。難道是忘了什麼東西在家?」
「我看八成是!你休息會,我出去看看。」
娟娘離開兒子房間,三步並兩步地跑去開門,卻見丈夫慘白著臉,扛出去的虎皮又給扛回來了。
「怎麼了?」她直覺不是忘記帶什麼東西出門那麼簡單。
「船……船翻了……」青元一聽到消息便折返回家,一路快跑讓他到現在還猛喘氣,說話斷斷續續的。
娟娘聽得一頭霧水。「什麼船翻了?」
「唉,前天一場狂風暴雨把月笙他們一家人要搭回京的那艘船給打翻了,今天消息才傳回了村,聽說凶多吉少呢!沒人敢把消息告訴千壽他娘,他大哥已經趕去出事的地方處理了--」
青元突然住了口,因為他的視線忽然瞥見本該好好躺在床上養傷的兒子,竟然一臉雪白地出現在房門口,還筆直朝他走來。
「拓裡!」
「放開我,我要去找月笙!」
一見兒子要衝出門,青元立刻避開他右臂的傷口,緊抱他的腰不放。
「你去也沒用!船已經翻了兩天,神仙也難救溺水人,爹知道你傷心,可是--」
「月笙不會死的!她不會!她跟我有約定的!」
拓裡猛力掙脫了父親的束縛,狂嚷著月笙的名字一路飛奔下山……
第二章
九年後。
下朝後,拓裡一回將軍府便換下朝服,看見左手臂上如蛇盤據的醜陋傷疤,心中又不禁一緊。
時光如白駒過際,轉眼間已過九年,但拓裡仍舊無法從失去月笙的傷悲中逃出。別說爹娘不明白幾日的相聚怎麼就令他如此刻骨銘心,連他也不懂月笙的一顰一笑怎麼就像影子般牢跟著他,至今午夜夢迴他都還能清楚看見她的形影,一點也未隨時光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