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跡讓唐司博得了孝子的美名,但步求任猜測,這一切也許根本只是唐司逃避責任的藉口。
步求任習慣性地歎了氣,一番長篇大論眼看又要傾洩而出,唐司不耐的擺了擺手,最受不了他這款碎碎念的個性,簡直和爺爺一模一樣。
「既然當時我向上帝許的願望成真了。理所當然的,我也該言而有信地一輩子為神服務。」他沒啥耐性的蹙起眉,最討厭一天到晚囉唆這些想當年。
「所以,回去替我轉告老頭。他的健康,是我這個孝順孫子用一輩子換來的,請他千萬保重身體,最少還可以繼續勞碌個二十年,別老想打我的主意,要我回去接掌公司,我還得忙著天天為他祈禱,祝禱他身體健康,心想事成,保證讓他活到一百五十歲。」
呷一百二十算什麼?至少也得長命活到一百五,這樣爺爺才能繼續替公司任勞任怨,不會把歪腦筋動到他身上來。
「唐司……」步求任歎了氣,對這祖孫倆極度沒轍。
要不是看在唐氏企業薪資優渥,他怎麼樣都不肯蹚進這灘渾水,搞得自己兩邊臭,得不償失。
「叫我唐神父。」故意強調了下身份,唐司對自己一身黑色聖袍似乎顯得很滿意。
至少,它宣告了另一種身份,一種超脫凡俗,注定不用繼承唐氏企業的超然身份。
「唐神父,你別再任性了。老總裁年紀都那麼大了,你還要他天天忙著處理那些商場上的爾虞我詐,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覺得心疼嗎?」
他這個外人看得都不忍心了,更何況是眼前穿著聖袍、一臉道貌岸然的神父先生?
「不會,為什麼會心疼?」他反問,一向不吝告訴大家──他本性無情:「一干堂表兄弟晾著不用,明知一把歲數了還不服輸,既然這是爺爺自己選擇的路,我又有什麼好心疼的?」
「那是因為老總裁只疼愛你,他只想把唐氏企業的主位者傳給你。」每每談到這個話題,步求任都會談到肝火上升。
老總裁的用心已經極度明顯,所有明眼人都等著接唐司太子回公司上任,唯獨這個唐神父依舊涼涼的置身事外,把老總裁的好心視為驢肝肺。
「問題是:我對唐氏企業一點興趣都沒有。」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出,唐司相信自己已經表達得很清楚。
也許,他對當神父的興趣也不大。但如果真要比較起來,他倒寧願天天披著這身黑色聖袍,也不願像步求任一樣,天天綁著領帶和黑西裝,日復一日地重複著同樣的工作。
他本愛自由,成為神父,可以讓他的心獲得絕對的自由。
「這不是有沒有興趣的問題,這是攸關責任,這是你對唐家的責任,更是你身為孫子應盡的責任。」不死心的依舊盡情發揮說客的角色,即使遭到白眼,他也認了,誰叫他接受老總裁的托付,誓死也要說服唐司還俗。
「難道我對上帝就沒責任了嗎?」淡淡地,唐司只是淡淡地反問。
冷然望著這個打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唐司無意使他難為。只是如果真要自己回唐氏,這下為難的可成了自己。
幾不可聞地歎了氣,唐司視線一轉,眼神落向步求任的身後。
陽光依舊刺眼,他面著光,即使戴了墨色鏡片仍不自覺地瞇起眸。隱約地,他似乎感受出一道比陽光更熾熱的視線。
那雙眼眸牢牢地緊鎖著他,帶點震驚,帶點熱切,更帶著莫名其妙的迷戀。
他面無表情的對著那雙眸子,注意到眸子的主人,竟是之前成為注目焦點的那個陽光女孩。
唐司不置可否地收回了視線,平靜的心湖從來不曾因此而起一絲波瀾。
「我們走吧,這裡不是談話的好地方。」
他沒有興趣在陽光下供人免費覬覦,唐司捻熄了手上的菸,不由分說,踏步離開。
步求任的腳步還來不及追上,身後卻傳來一陣急促又細碎的跑步聲。
唐司下意識蹙起了眉,不到片刻的時間,眼前已經出現了一張紅通通、卻跑得氣喘吁吁的小臉:
「……請問,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很像天使?」女孩的臉在發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陽光的關係?
「……」天使?唐司撇撇嘴,沒來由的只覺得好笑:「小妹妹,你電視看太多了。」即使笑了,但他的笑意仍是沒傳入眼底。
這樣的他,怎堪配稱為天使?即使真是天使,鐵定也是個冷血心腸的壞天使。
「不是的……」唐司的笑,讓女孩驚覺自己的唐突和愚蠢。
她望著他,一時之間像失去了所有表達的能力,只能張著大眼望著他,怔怔地傻在原地。
「唐神父,你別這麼狠心,你剛剛不是還盯著人家不放嗎?」
步求任出面打了圓場,雖然他不懂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負責興風作浪總是沒錯的。說不定還能激起唐司和那女孩莫名的激情,更甚,因此讓唐司放棄當神父。
不管如何,他都樂見其成。
「……」聞言,女孩的眼睛發亮了。
她望著他,很高興天使也注意到她了。
「我想,你們誤會了。」唐司若無其事的摘下了墨鏡,露出了他一向冷然的眼眸。
「我注意她,沒有別的原因。只因為她在我的眼裡,只是另一個墮落的靈魂,如此而已。」
他幾近殘酷地望著女孩熱切的眸。
說他是天使?難道這是新新世代搭訕的最新方法?
唐司微笑,笑意只維持在唇邊。他看見那女孩的朋友在後頭蠢蠢欲動,彷彿氣他欺侮了她,天曉得他根本什麼都沒做。
他只是如實的陳述了心聲,他本就不該是個有情的神父。
「小妹妹,喜歡天使,就來教堂的牆壁上找吧。我們教堂裡有數十幅各式各樣的天使圖,包你滿意。」
唐司慵懶地又戴回了墨鏡,一襲黑袍在陽光照耀下似乎特別亮眼。
「走了。」這話是對著步求任說的。如果他還想繼續充當說客的角色,那就乖乖的離開,別再妄想搞些什麼興風作浪的小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