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陷入了你的美貌的網羅,
被俘於你那脫去了手套的裸手,
時間的海潮經歷了五年的漲落,
漫長的時辰反覆地滲過了沙漏。
可是,如今我只要仰望夜空,
依然會見到記憶中你的目光;
我只要見到玫瑰花瓣的嫣紅,
我的靈魂就飛馳到你的頰上。
我只要一眼看見鮮花初綻,
我深情的耳朵就幻想在你的唇旁
等著聽一聲愛的言語,飽餐
它的甘美而沉入錯覺;你已讓
甜蜜的回憶沖淡了所有的喜悅,
你給我心中的歡樂抹上了悲切。
一股深切的哀痛猛地襲上心田,季曉寒顫抖的手幾乎拿不住那張紙,因為那上面的一字一句都盛滿了谷鈺哲的愛。
她緩緩地移動有些虛軟的腳,一步一步朝向後頭走去。
像著了魔般,她走進谷鈺哲曾住過的房間,面對著人去樓空的一室孤寂,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地無聲滑落。
她不由自主地蜷縮在他曾睡過的床上,任由淚水濡濕他曾睡過的枕頭。
「阿哲……」她忍不住輕喚他的名字。「你在哪裡?你回來……我需要你,我愛你,啊!你聽見了嗎……」
滿室兀自清寂,無人回應,有的只是她越來越壓抑不住的哭泣聲和她聲聲不斷的愛的呼喚。
*** *** ***
只要門上的風鈴聲響起,季曉寒就會抬頭熱切地期盼著。
但一次又一次,她都失望了,她最想看到的人還是杳如黃鶴、無影無蹤。可是她毫無辦法,只有偷偷地垂淚。
這看在林雪莉的眼裡也急了。
她不禁暗自嘀咕:真是見鬼了!谷鈺哲這傢伙到底是去哪裡了?我只叫他失蹤兩天,怎麼這會兒都五、六天了,他老兄還是連個影子都沒看見,難不成他已經放棄了?
但隨後她又暗斥自己的想法,不會的、不會的,他一定是有事耽擱了。
「雪莉。」季曉寒開口喚道,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慮恐懼。「阿哲為什麼這麼久沒來?」
林雪莉不敢再隱瞞,坦白的回道:「我也不知道,他只跟我說他有事要辦,得離開幾天。」
季曉寒心裡立刻閃過無數個不好的念頭,每一個都令她心急如焚。「雪莉,我錯了,我好怕……我好怕他再也不回來,或者回不來……」
「曉寒姊,沒這回事,你別胡思亂想。」林雪莉連忙安慰她。
突地,風鈴聲響起,兩個女人一陣心驚,季曉寒更是整個人彈跳起來,但一見是個穿著制服的快遞員時,失望再次重重地敲擊著她的心,她無力地又坐了下來。
「請問季曉寒小姐在嗎?她的快遞。」快遞員有禮地問道。
見失魂落魄的季曉寒一副不想搭理的樣子,林雪莉連忙回道:「在,這位就是。」
她邊說邊指指季曉寒。
「季小姐,麻煩你簽收。」快遞員將紙筆遞到季曉寒面前,但她卻一臉沮喪,視若無睹。
「她心情不太好,我來幫她簽好了。」林雪莉歉然一笑,接過紙筆快速地簽上名字,然後接過他手中的包裹。「謝謝啊。」
「曉寒姊,你的包裹。」
季曉寒抬眸看了她一眼,歎了口氣道:「放著吧,我沒心情。」
「哦。」林雪莉看看手中沒寫寄信人是誰的包裹,正想放下時,腦中突然靈光一現,興奮地說:「曉寒姊,你趕快打開來看,說不定這是阿哲寄的。」
季曉寒微微一震,在盯了那只包裹一秒鐘後,馬上搶了過來,三兩下就拆開來。
「咦,愛的哲學遊記?怎麼是一本書?」林雪莉在謎底揭曉時,不禁出言質疑。
季曉寒同樣覺得疑惑,但當她看清楚這本書的作者時,不禁驚叫了聲,「這是阿哲寫的書!」
林雪莉也注意到了。兩個女人驚愕地面面相覷後,季曉寒立刻翻開第一頁,上面寫了幾個字——
謹以本書獻給曉寒——我此生不渝的愛
「哇,好浪漫喔!」
聽著林雪莉慕羨的驚歎聲,季曉寒緊盯著那有著綿長情意的幾個字,不禁紅了眼眶。
「曉寒姊,包裹裡還有封信。」眼尖的林雪莉將信拿了起來。
季曉寒急切地打開來,細細地看著。
曉寒,這不是一本研究報告。
五年前,我無禮地看了你的日記,現在,為了公平起見,我寄給你這本形同日記的旅遊書,它實實在在地紀錄了我在歐洲旅途上的點點滴滴,也真真切切地寫滿了我對你的愛。
在此,我要懇切地求你,求你念在我是如此愛你的份上,千萬別將它丟棄,而且可能的話,請你細細品味,品味我那一千八百多個日子裡對你的思慕和愛戀。
那時,我再也別無所求,了無遺憾了。
阿哲
季曉寒的淚終於落下來,滴在那字字動人心弦的淡紫色信紙上。
她驀地站起來,「雪莉,麻煩你看一下店,我想靜靜地看完這本書。」說完,她三步並成兩步地衝上二樓。
看著她似乎活了過來的背影,林雪莉不禁嗔罵道:「好你個谷鈺哲,搞了半天你是在忙這個啊。」她冷哼兩聲,高!真是高啊!有哪個女人能抗拒男人用這麼高明的招式來示愛?這下子要曉寒姊不對他死心塌地都難……
說著、說著,她又不禁想——
什麼時候吳克強也能寫一本書送給她呢?
*** *** ***
這是怎樣的境遇?
一個男人會不斷地在同樣的地點、同樣的夕陽,用著每次都截然不同的心情想著同樣的女人?
谷鈺哲坐在第一次遇見季曉寒前所待的咖啡屋裡,望著窗外,驚奇地想著。
他突然想起一首詞,忍不住輕輕念著:「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是啊,在一連串的奇跡後,他不用再躑躅街頭,也不用在茫茫人海裡尋找她的蹤影,因為他知道在萬家燈火下,那一盞是「她」的所在、「家」的所在。儘管他被視為不速之客,儘管他還不是男主人,但只要他能目標準確地朝著那盞有她所在的燈火而去,那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