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忽視了這五年來每天蓄積的思念和渴望,而這些思念和渴望就在見過她一面後,潰堤般地傾洩而出,迅速地淹沒了他的心田。
所以,他忘了要忘記她的誓言,每到一處,他又開始不自覺地搜尋著她的影子,想要再次不期而遇。
呵,他又成了一個傻子!但每每嘲弄自己之際,他也越來越明白為什麼以往的戀情總是無法長久,就像他要回台灣。露意莎苦苦哀求他別走,他還是毅然決然地離開。
這全是為了季曉寒!他對她有一種近乎瘋狂的激情,他要她!每個細胞都在吶喊著要她!可是他卻自以為瀟灑的離開她,再度和她擦肩而過。
他後悔死了!但就算他一遍又一遍的責罵自己為何沒留下她的一絲訊息,為何將夢寐以求的機會輕易地讓它從指縫間溜過?他也無法回到那時了。
又氣又惱中,谷鈺哲加快速度,讓呼嘯而過的風無情地刮疼臉,彷彿想自我懲罰一般。
天!這次他永遠失去她了……不,應該說,他從未真正擁有過她的人、她的心。
他唯一擁有的只有那一本日記——曉寒手札!那年,季曉寒離開後,他發現他撿回來的書本並非是《雪萊抒情詩選》,而是一本提名為「曉寒手札」的日記。
這個陰錯陽差讓他在出國的前一晚,著了魔似地將她的日記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就此墜入一個少女最深層、最赤裸裸的感情世界。
當他在英國留學、遊遍歐洲每個角落時,他總是習慣性地將它帶在身邊,那成了一種詭異的享受,一種甜蜜的折磨。
可是他再也無力承擔這種享受、這種折磨了。
*** *** ***
在夜霧輕攏中,谷鈺哲看到遠處有一個仍亮著的霓虹招牌,像是正對著他招手,呼喚著他疲憊的心靈。
他想也沒想地朝它騎去,也沒想到當他推開那扇掛著一串風鈴的玻璃門時,命運之神又送給他一份不知是驚或是喜的大禮。
「歡迎光臨。」這聲音令谷鈺哲有一絲困惑,當他看清楚站在吧檯後方的容顏時,他不禁震懾地立在原地。
季曉寒一眼就認出他來了,雖然他一身的狼狽。
有一瞬間,她以為他是跟蹤她來的,可當她望進他驚愕的黑瞳裡時,她明白他和她同樣的驚訝。
「曉寒姊,你怎麼了,怎麼在發呆?」林雪莉不解的聲音傳來,將季曉寒的思緒喚了回來。
「是不是那個直盯著你瞧的流浪漢騷擾過你,讓你感到害怕?」她低聲問道,警戒地望了眼谷鈺哲。
「雪莉,別亂說,他就是琪琪的救命恩人。」季曉寒丟下一句後,朝著兀自站在門邊的谷鈺哲走去。
林雪莉驚訝地上下打量著谷鈺哲。滿臉的鬍子,一頭蓬亂的長髮,洗得泛白的襯衫、牛仔褲,和一雙髒兮兮的靴子……
她一點也無法將眼前這個落魄男人和她幻想中那位英雄聯想在一起。
谷鈺哲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朝他走來的季曉寒,心中不禁有些惶恐。
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她就會如雲煙般消散在空氣中,然後,他就會清醒地發現這只是虛幻的夢。
「很高興又見到你,先生。」站在他面前,季曉寒力求鎮定,聲音卻不由自主地微顫。「這真是奇跡,一定是上天聽見我的祈禱。」
谷鈺哲雙眉一挑,「你向上天祈禱能再看到我?」他可能會錯意了,但他仍心存妄想,妄想她會拋卻有夫之婦的身份而對他有著特別的感覺。
季曉寒臉一紅,忙不迭地澄清道:「不,你誤會了。我祈禱是想有機會能好好謝謝你,上次我被嚇壞了,才會失禮的連救命恩人的姓名都沒請教,這讓我一直耿耿於懷。」這段日子她時常想起他,但是不是基於上述理由,她根本不敢細想。
聽她這麼說,失望令谷鈺哲沮喪起來。「谷鈺哲。」
「對不起,先生,你剛剛說什麼?」季曉寒一時反應不過來。「我叫谷鈺哲。」
「哦。」季曉寒這才恍然大悟。「谷先生,請問——」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谷鈺哲煩躁地打斷。
「別叫我『谷先生』!大家都叫我阿哲——」他倏地閉嘴,因為他注意到自己似乎嚇到她了。「對不起,我又餓又累,才會失態。」事實上,她對他尋常的態度才是他如此氣惱的主要原因。
該死!她根本不認識他,如何對他特別?谷鈺哲忍不住暗咒自己的荒唐。
季曉寒聞言,釋懷地笑了笑。「沒關係,你看起來的確是一副又餓又累的模樣,所以我才想問你要不要吃點什麼。」她轉頭望向吧檯,「雪莉,拿MENU來。」
「不用了。」谷鈺哲立刻開口阻止,同時在心裡告訴自己,面對這個命運送給他的驚喜,他必須冷靜。「有什麼我就吃什麼,我向來不挑食。」他望了四周簡潔雅致的佈置,「這家店是你開的嗎?」
「是啊,雪莉負責吧檯點菜,我負責廚房。」
他有些訝異,「你親自下廚,沒請人?」季曉寒淡淡一笑,「我還有一個女兒要養,請不起太多人。」
「那你先生呢?」這話一出口,他眼尖地注意到她的臉色微微一變。「他……他過世了。」
「過世了!」谷鈺哲忍不住驚呼,立時明白命運不只給他一份驚喜,還送給他一份大禮。
「是的。」季曉寒面色有些倉皇,既不想聽到憐憫的客套話,更怕他細問。「阿哲,你坐,我去忙了。」說完,她幾乎是用逃的離開。
聽她叫著自己的名字,盯著她纖細的背影,谷鈺哲心頭的快樂漣漪一圈又一圈的蕩漾著。
哦,上天!你真是待我不薄啊!他感激得幾乎想跪下來親吻腳下的土地。
*** *** ***
「喂,你真的是琪琪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