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大廳還可以稱得上「豪華「,不過有些假假地,像是電影中法國宮廷戲裡的布影;擺滿花鳥的十六世紀古董沙發,漆金雕花的大圓鏡,仕女油畫,用玉雕砌成的樹形盆栽,白底嵌金條邊的桌、椅、幾、櫃等。
伍德小姐才放下行李喘口氣,裡面一間房間傳出了一串如歌劇女高音的尖叫聲——
「啊——救命啊!麗亞,快來救我!」
原來老姑婆還有一個這麼好聽的名字?!不過雲洛被那尖叫聲嚇得六神無主、手足無措。
「伍德小姐,這是怎麼回事?公主她……」
伍德小姐兀自朝天花板翻了翻白眼,「還能有什麼事?請跟我來,我帶你去見公主。」
雲洛跟在不慌不忙的伍德小姐身後,走向後面的另一間小會客廳。
只見一頭白色大卷髮的貴婦人,拎起了大蓬裙,露出了老式蕾絲花褶長襯褲,站在一張椅子上面容失色地又跳又叫。
「快!噢,我快暈倒了,一隻……好可怕的老鼠……」
雲洛差點噗哧笑出聲。老鼠有什麼可怕的?她才最怕小蟑螂呢!
突然,伍德小姐「反僕為主」地冷言數落葛南公主,「哪有什麼老鼠?每天只會叫叫叫?下來啦!裙子拎那麼高很好看嗎?」
葛南公主不但臉上塗了古代歐洲仕女的「白粉」妝,而且唇邊和眼睛底下左右各點了一顆又黑又大的「貴婦痣」。這時,她一臉委屈,可憐兮兮地撇嘴說:「我真的看到了,騙你我會死……」
「哦?是去跳樓?撞壁?上吊?還是吸瓦斯?要不要我建議公主,我那兒還有一整瓶安眠藥?」伍德小姐不客氣地說了一大串。
這下子,雲洛也多少意識到這主僕兩人的關係。與其說伍德小姐是隨身女侍,倒不如說她是葛南公主的一個「伴」兼老朋友兼「保母」!
「哼!麗亞,對我好一點,以後我死了才會留給你一筆豐厚的遺產。「
「萬一我先死了呢?」
「好了,別瞎說?快去準備茶點。啊,程小姐,歡迎到我的『城堡』來。」
伍德小姐沒好氣地翻個白眼,兀自去備茶。
葛南公主拎著裙褳淑女地從椅子上跳下來,這一跳卻把她那一頭梳得高高的白金色頭髮給跳「掉」了。
原來是假髮!雲洛不小心看見了她稀疏的白髮。
葛南公主一邊「扶正」假髮,一邊傷心欲絕地痛哭道:「噢,我毀了,我完了……程小姐,你出去千萬別說我戴假髮!」
雲洛做了個「0K」的手勢,又在胸口畫十字,保證說:「我絕對守口如瓶!」
葛南公主抬手拭去臉上的淚水,破涕為笑地過來拉起雲洛的手,引著她到一張兩人小沙發上坐下,獻寶似地說:「我一聽說你是哥斯坦遠道而來的親戚,便刻不容緩地派麗亞去接你。哎,真美,真迷人,真……呃,年輕。唉、我只缺那最後一樣……」
看公主一臉怨歎,雲洛趕忙轉移話題。「公主陛下,我知道你神通廣大,交遊廣闊,人緣一等一,只有你才有辦法幫我聯絡上哥斯坦。」
公主被捧得心花怒放。她伸手到低胸宮廷服的領口,「變魔術」似地抽出夾在「中間」的一把象牙折扇,一邊猛扇風,一邊笑咪咪地說:「就是說嘛!在巴黎若是還有不認識我的蠢蛋,早就應該從艾菲爾鐵塔上面跳下來。」
「公主,我的法文不好,我們可以說英文嗎?」雲洛客氣地提議。
「沒問題,我的英文也是很厲害的哪!」
雲洛快受不了公主的「嘰哩呱啦」,趕忙問重點:「哥斯坦人呢?」
「哎呀,放心!在你來之前,我就聯絡上他了。我只打了幾通電話哦,你看我是不是很厲害?嘻嘻嘻……」
「啊?!這麼快」
「對呀!他人就在巴黎嘛。沒幾個人知道喔……」
這未免太離譜了,雲洛就是「不知道「的人之一,她半張著嘴久久說不出話來,等她正想說什麼時,門鈴突然叮咚地響了幾聲,葛南公主立刻合起扇子,拍了下手掌。
「你瞧!他不是趕來了嗎?」
這時適巧伍德小姐用銀托盤端了一壺茶和點心出來。她急忙把托盤往茶几上一擱,簡單地說:「自己倒!我去開門!」
隔了半分鐘,一身風塵僕僕的哥斯坦跟隨伍德小姐出現在門口,人未到聲先到地嚷嚷著:「噢!表妹,好久不見!」
他說的是英文,聽起來既戲劇化又誇張,演技一級了,而且——啊?什麼?表妹?!雲洛這一「表」還真是好幾千里,從馬來西亞「表」到法國來了!
哥斯坦這傢伙是怎麼了?頭殼壞掉?腦筋秀逗?精神失常?外加神經扒帶?!到底是在變什麼把戲,竟然叫起她「表妹」來了?
該不會是他太久沒被她修理,皮在癢?雲洛正待要「曉以大義」,破口大罵之際,哥斯坦臉不紅、氣不喘地「貼」上來,不由分說地一把將她緊緊抱住,好像見到失散多年的親表妹,嘖嘖作響地重重在她面頰上各親一下,搶在她前頭急說:「姑媽近來還健在……呃,我是說健康吧?」
「姑媽?!我還是你的大姨媽哩!哥斯坦,你到底……」
哥斯坦趕快用手肘很「親熱」地摟住雲洛的脖子。或許是一時力道沒計算好,力氣太大,以至於把雲洛「掐」得不但說不出話來,而且差點連氣也沒了。
「我這位表妹從小跟我穿同一條褲子長大,她沒大沒小慣了,公主你老人家可別見怪!」哥斯坦一臉嘻笑地向葛南公主解釋。
一聽到被叫成「老人家」,葛南公主的臉色呼地變成慘綠色,不過她似乎不敢有任何怨言,甚至好像對哥斯坦敬畏三分,只是笑得很假地回道:「哪裡哪裡!程小姐是你的表妹,我請她去『凱撒宮』吃龍蝦大餐還來不及呢,哪會怪她!嘻,嘻嘻!」
雲洛一肚子火地朝哥斯坦的小腹揮去一拳,掙脫他的手臂,悲憤交集地啐道,「我說表哥,你還真是一『表』人才、『表』裡不一、一『表』就『表』到家了!我大老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