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還沒有靠近,崔寶釵就嫌惡的叫起來。
「你不要靠近我!離我遠一點!」那神態,彷彿他一靠近,她就會給沾染上甚麼惡疾似。那種碧綠的眼色令人膽寒,打由心底感到嫌惡,由懼生厭,由厭生惡,而排斥憎恨他的存在。
煌流火臉上的肌肉不自主的繃緊起來,嘴唇抿得緊白。他不發一語走到一旁,不巧正對上了姬宮艷的目光,心頭一震,下意識朝她走過去。
姬宮艷瞪大眼望著地,看著他走向她,停在她面前,眼裡絲毫沒有嫌惡或恐懼,甚至有些發征。
「你……沒事吧?」煌流火目不轉睛地望著姬宮艷應該說,望著姬宮艷的雙眸。那是邊塞惡地子民的眼神;她有一雙沙漠般炙烈的眼睛。他不禁地伸出手扶起了她。
鬼堂暗看在眼裡,不禁暗暗皺眉。煌流火就是擺脫不了那種不必要的婦人之仁。
姬宮艷緊挾著布匹,靠著煌流火的扶助,狠狽的站起來,雙頰紅紅的。煌流火那對碧綠的脖子簡直翠綠得像翡翠,她不禁看呆了。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紅著臉,忙掉開目光,遮掩甚麼似的,說:「謝謝對不起,我失禮了。但你的眼睛真的好美,像寶石一樣」
她說得快又低,只有站得近的煌流火和鬼堂暗聽見。煌流火只覺得腦海頓時一片空白,那些話像回音般不斷在他心頭迴盪泛起漣漪。鬼堂暗卻微微蹙攏著眉頭,深深地看了姬宮艷一眼。
「宮艷,你還杵在那裡做甚麼!還不快過來」崔竇釵又在嚷嚷,話沒說完,便被那名精銳的男子一把提了起來。
「你這個女人實在真吵!」他皺著眉,顯得很不耐煩。「光只會嚷嚷!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這兩人是誰嗎?連鼎鼎有名的沙漠『風影將軍』煌流火都不知道,還敢滿口胡言。你看煌將軍那一身英颯不凡的氣宇,像是那種低下的賤民嗎?只怕他的身份比你尊貴一百倍!」
「啊?」崔寶釵張大嘴,當場愣住。姬宮艷心頭更是猛烈在跳。扶她的人既然是北邑黑王麾下的第一大將軍,那麼,另外那一個,不用說就是……她猜的果然沒錯!
她也認出了指名道出煌流火的這個人,正是方纔那些護衛澄堂王馬車的眾多侍衛之一,而且地位好像不低。他站在最前頭,指揮著眾侍衛的行動。
光是想到剛才那壯大的情景,她便忍不住覺得激動。她一直巴望能有甚麼機會攀近到王公顯貴,眼下正是個好機會,卻偏偏不幸遇到鬼工暗這個煞星人物。
「你究竟是誰?」鬼堂暗眼色一沉,緊盯著那人。
「我叫程七。」程七回答得不疾不徐,在鬼堂暗氣勢迫人的威脅下顯得從容不迫。
鬼堂暗和煌流火互望一眼。崔寶釵突然冒出一聲尖叫,興奮的說:「原來你就是和澄堂院信王如兄弟般,最受他信任的程七大人!」她的表情就像見著澄王信本人一樣,霎時變得柔和又靦腆,掩不住一股欣喜。
程七沒理她,帶幾分恭敬的對鬼堂暗說:「黑王,您長年在北邑,這次回到殷方,想必有些不習慣吧。十年一度的『龍雨祭』即將開始,這是殷方最盛大的一件事。在這段期間,我想九垓大王不希望有甚麼紛擾發生才對。」
「你的意思是要我安分一點,少出來惹麻煩?」鬼堂暗揣測他的語意,不怒反笑。
看著他那似乎皮肉分離的笑容,姬宮艷極突然地一陣顫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從撞著了他的坐騎開始,這片刻,鬼堂暗的表情情緒變化都讓她莫名地由心底升出一些寒意,儘管是在他笑著的時候也是如此。他的笑,不一定是笑,總似懷有一種不好的意味,冷酷的、奸邪的、惡華的……
「我沒有這個意思。」程七依舊維持很從容的態度。
「你話都說了,怎麼會沒有那個意思。」鬼堂暗歪著嘴又笑了,笑得像毛毛蟲一般帶刺,令人毛骨悚然。他如果態度冷冰冰或傲慢粗暴,也許還讓人覺得比較舒服一些,這樣的笑容反而更令人坐立不安。「你放心,我只是出來溜躂溜躂,不會給九垓惹麻煩的。就算是要,也不是現在。」最後面一句話,他用玩笑的口吻,有意似地挑釁著程七。
「那就好。那麼,我不打擾黑王的興致了。」程七略略施個禮。走過姬宮艷身旁,突然停下腳步,從懷中取出一包傷藥,說:「你沒事吧?姑娘,這傷藥你拿去,用冷水敷在傷處,很快就會消去瘀腫。」
姬宮艷簡直受寵若驚,臉兒輕輕一個抬晃,額上的花鈿迎光激出瀲灩的光彩,多添一股美麗的神韻。
崔寶釵更加覺得氣惱,大步搶過去;一把剝下她額上的花鈿,尖聲不滿說:「你不過是個低下的奴才,貼甚麼鈿飾」
「啊」醜陋黥印露了出來。姬宮艷驚慌叫了一聲,急忙抬手遮住臉額。布匹隨之掉落到地上,「咚」一聲,沉甸甸地砸落在其他三人的心上。
煌流火錯愕住,程七表情則一片惋惜。鬼堂暗眸光卻忽地一閃,欺身到她面前,狠狠攫住她的手腕,猛烈地板開她的遮掩蛇皮般墨黑的黥痕,猙獰的赤露在他眼前。
「暗王」煌流火的叫聲顯得有些情急。鬼堂暗的舉動太突然,而且充滿著殺氣。
姬官艷眼底怖滿了驚恐,慌亂地望著鬼堂暗。她也感到他那股無形的殺氣;在他額前金抹額貼下彷彿有種邪惡的氣息尋隙爭散出來。
鬼堂暗沉著臉,壓低了眉,瞳孔慢慢在收縮,釋放出一股陰毒。那個夢果真是個預兆嗎?額頭上有著黥痕的女孩他會死在她手上嗎?
「你叫甚麼名字?」他慢慢的、一字一字從齒縫裡逼出來。進入他懷裡的,有利用價值的,他會給予微笑溫暖;但對於妨礙、威脅他的,他會毫不猶豫地做出冷酷的決定,一點都不會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