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子的心潮霎時高低起伏,她將目光調向剛別入夜的車窗外景致,有若藝語般地說:「或者是上回你在喬諺的婚禮上時,你的心中還充滿了杜倩妮的影子……」
凱傑怔忡無語,在沉默了半晌後才輕聲說:「純子,妳應該相信我,我在感情方面是個白癡--」
「這一點我相信。」
「請妳耐心聽我講下去!二十八年歲月以來,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也不知道如何追求女孩子;然後,當我看到四周的朋友,包括我妹妹紓妍,個個有了感情歸屬,甚至有情人成了眷屬,我才開始蠢蠢欲動。」
純子有一點賭氣口吻地插嘴道:「但是你『動』的第一個對象是倩妮,而我……我在你四周出現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凱傑見她說得心碎動容,心裡很想拉住她的手,但是又怕會造成反效果,只好深情地望著她。「我承認,但是妳也許不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看到倩妮結婚之後,我才開始靜心地分析自己。我問妳,當一個和尚突然還俗來到廟門外,會發生什麼事?」
純子抬起臉,眼睛眨巴眨巴地望著他。「被車撞嗎?還是趕快跑去吃一碗牛肉麵?」
凱傑差點昏過去,他白了她一眼。「都不是!他會喜歡上他第一個看見的女孩。我的情況就是這樣,而且我以為像倩妮那麼美麗、溫柔又有才華的女孩,就是我心目中的理想對象。」
純子聽了很不服氣地說:「啊?你意思是說我既不美麗又不溫柔,而且沒有才華嗎?喻凱傑,你欠扁是不是?」
凱傑見她又要發飆,忍不住輕笑地說:「妳看妳,妳就是這麼不同,妳是『男人婆』!」
純子做出茶壺狀,氣憤不平地破口大罵:「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今天沒有跟我講清楚,我保證讓你門牙缺兩顆、重傷兼毀容!」。
凱傑見自己弄巧成拙,急急地說:「妳先別發作好不好?聽我說完嘛!我的意思是說,我就跟情寶初開的小男生一樣,認為周慧敏就是標準女朋友的模樣,莎朗史東就是性感的象徵。」
「哇塞,你連台灣的明星都知道?」
「我有看錄像帶啊,而且王租賢也不錯……呃,我剛才說到哪裡了?妳別打岔麻!噢,對,所以我並不知道女孩子有各種不同的類型、個性,而且也各有不同的美麗和性感……」
一說到「性感」二字,凱傑忍不住朝純子那有點低胸的前襟望去,純子立刻雙臂交抱,恰北北地瞪他一眼。
「說就說,眼睛別亂飄,小心長針眼!」
凱傑伸出舌頭添了添雙唇,接著說道:「所以我在妳這號『男人婆』身上也找到了美麗和性感,而和妳在一起,我輕鬆自在得像跟個『哥兒們』在一起一樣--」
他話還沒說完,純子已難以控制地用額頭不斷地去撞車窗玻璃,撞了好幾下之後才掉過頭來,「你到底把我當成男的還是女的?」
「男人婆還是個『婆』啊,女的啦,而且我覺得妳好與眾不同,尤其這幾天我們日日夜夜在一起……」
純子一陣臉紅心跳地更正他:「不會講話就少講話,只有『日日』,沒有『夜夜』啦。若是『夜夜』那還得了?」
「怎麼會?那結婚以後怎麼辦?」
「結婚以後自然另當別論,你是智障還是扒帶?」
才一說完,她突然臉一紅,他是在跟她暗示什麼嗎?老天爺,地怎麼不會學得溫柔一點?至少也要裝一裝嘛,真是的……
不過這種歡喜感覺並沒有維持一分鐘,純子突然想起現實,她像一顆洩了氣的氣球般乏力地說:「唉,人家是水仙,我是一棵蔥,勉強『裝蒜』應應景還可以,真要比,我哪裡比得上現在又冒出來的那個美麗又溫柔的天使美女?」
她的口氣酸不溜丟的,可是凱傑竟然沒聽懂。
「妳說誰?妳要幫我介紹嗎?」
「我是指維妮啦,你聽不懂國語是不是?」
「噢,維妮!哪個維妮?」
他還在裝蒜!純子正準備火山爆發,不過才一秒鐘,她立刻明白過來--凱傑不但是故意在裝,而且還在暗示她!他的心中並沒有別的女孩!
在他的繾綣目光之下,純子含羞帶怯地低下臉。
這時凱傑大起膽子拉起她的一隻手,輕輕貼在自己的胸口,纏綿悱惻、真情摯愛她說:「至少這一次我不再是剛還俗的和尚,不再有空洞幻想,而是很明白我自己要什麼。妳聽到了嗎?妳感覺到了嗎?」
「嗯……你的心跳好快,會不會是心臟有毛病?」
他順勢將她拉入他寬闊溫暖的懷裡,兩人就這麼靜靜地依偎著。
好半晌純子嬌羞不已地掙脫開他,壓低聲音說:「不要這樣啦,前座的司機等一下偷看得太過癮,把車子開去撞電線桿怎麼辦?」
凱傑依舊握住她汗濕的手,鄭重其事地說:「妳知道我是個很少說話的人,我甚至很少笑,但是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做給妳看,以行動證明一切。」
「我相信你就是……暫時:」
兩人相視一笑,接下來便鮮少再說話,只有彼此的心音一起跳動著……
※※※
一個小時後,凱傑和純子抵達希爾頓大飯店。
飯店門口,這一夜顯得冠蓋雲集、警備森嚴,盛裝赴宴的高官富賈、紳男仕女,一下了座車之後,就在警衛的保護之下匆匆忙忙走進飯店。
從這種排場看來,羅國總理和莫華部長花了不少心思來安排這一場盛宴。
凱傑和純子下車後,立刻被簇擁著走進飯店的貴賓專用電梯,國宴廳位於第十四層,也就是頂樓。一出電梯,面對的是笑容可掬的莫華夫婦。
「爵士閣下,我們應該在樓下門口迎接你的,但是現在局勢這麼亂,站在門口目標太顯著了。」
「哪裡哪裡,你太客氣了。」凱傑應酬了兩句,心裡則在想,子彈是不長眼睛的,誰都怕挨那麼兩下,也就不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