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出了市集之後,雪櫻生怕朱八的爪牙會隨後追來,便拉著書生的手,逃到鎮外一處隱密之處。
「好了到……了這裡總……算是安……全了。」
雪櫻終於鬆了一口氣,停下腳步,氣喘吁吁地說:
「想不到,你的外表……這麼斯……文,跑起來……還挺快的。」
書生銳如鷹隼的雙眼盯視著她半晌,突然開口:
「你我素昧平生,為什麼要多管閒事?」
「咦?原來你不是啞巴啊!」藍雪櫻好奇地睜大水靈燦眸,再度仔細打量這名有著神秘氣質的俊美書生。
他先前半句話也不說,她還以為他是個啞巴呢!
「我為什麼要管閒事?那還用說,當然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啊!」雪櫻擺出一副義薄雲天的樣子說道。
書生聽了,用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凝視著她。那模樣,就好像在嘲笑她天真的想法一般。
「喂!你幹嘛一臉是我多管閒事的樣子,知不知道方纔若不是本姑娘出現,你辛苦畫的山水畫,就要全被那個流氓地痞給撕成碎片了?」
他微揚左眉,不著痕跡地笑著,「那我應該感謝你的雞婆囉?」
「那還用說......」雪櫻得意地揮了揮手,一副「大恩不言謝」的模樣。
咦——不對,他剛剛好像說到「雞婆」兩字?
「慢著,你剛說本姑娘如此義薄雲天,連性命也不顧地出手相助是雞婆?」
靈燦的水眸流轉,雪櫻生氣地嘟起嘴巴,別過頭去。
「哼!早知道就不救你,讓你被那個叫什麼王八朱八的傢伙給打死算了。」
書生也不理會她,逕自放下背上的書箱,整理了一下未遭蹂躪的畫卷,便打算離去。
雪櫻見他要走,連忙問道:
「喂!好歹咱們也曾共患難一場,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什麼名字並不重要。」他頭也不回地說。
「好啊!反正我叫你『喂』也叫得蠻順口的,況且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臭書生,哪能有什麼好名字?要是你的名字真的那麼難聽,我看你也別說了。」
雪櫻那招既狠又辣的激將法,令書生忍不住大笑出聲。
好個機靈刁鑽的丫頭,真有意思!想不到一個生活在鄉村裡的野蠻丫頭,居然能逗他笑出聲來。
書生回頭望了她一眼,深邃的雙眼含著一股罕見的笑意。
「千尋。」
「呃!」
驚艷於他含笑眸中的一抹柔情,雪櫻一時愕然。
方纔他回眸一笑時,自己胸口那股莫名的悸動,是怎麼一回事?
以前她只聽過美女一笑傾城的故事,倒沒見識過美男的笑容,竟也如此具有殺傷力。
她愣了一會兒,見千尋轉身欲走,下意識地出聲喚住他。
「慢著!」
他停下腳步,好奇地回頭。
只見粉頰微紅的雪櫻,有些扭捏不安地說道:「我叫藍雪櫻。」
其實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明知他就要離去,此後兩人也許再無相會之日,但她還是希望他記得她的名字。
「幸會了,藍姑娘。」
「村裡的人都喚我雪櫻,你這麼叫我就行了。」
「雪櫻,好名字。」
「可以......讓我看看你懷中那幅畫嗎?」
注意到他懷裡露出了畫卷的一角,上面還有明顯的撕痕,她很好奇,想知道他如此珍視的畫卷裡,究竟畫些什麼。
千尋將畫遞給了雪櫻,她欣賞了一番,有些惋惜地歎道:
「這麼美麗靈秀、蒼勁有力的山水畫,居然被撕成這樣,真是可惜。」
真難得,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居然也懂得欣賞他的畫?
「你要是喜歡的話,那幅畫就送你吧!」嘴角微揚的他,唇邊有了難得的笑意。
「真的!?」
雪櫻有些喜出望外,但隨即又道:
「可是哪有人送半幅畫給人的?這幅畫都已經缺了一角了。你不覺得送幅缺了角的畫給像我這麼標緻的姑娘,有些失禮嗎?」
標緻?他可是頭一次聽到有人可以毫不臉紅地稱讚自己標緻的。
衝著她那句標緻,他抬起頭來,以那雙幾乎從不正眼看女人的清澈眸子,仔細地瞧了她一遍。
那雙靈燦晶亮的大眼裡,漾著一抹機靈,紅灩灩的櫻唇,比盛開的桃瓣更鮮美誘人;小巧的鼻樑鋌而直;彎彎的柳眉不畫而黛,怎麼看都是個天生麗質的美人胚子。無怪乎她能臉不紅氣不喘地直誇自己「標緻」。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額間有一櫻花形狀的胎記,宛如一抹緋紅的櫻瓣,印在她賽雪的肌膚上。
他想,「標緻」一詞,只怕尚不足以形容她那清靈動人的美貌。
他那雙幽暗如子夜的深邃瞳眸,盯得她粉頰微微發熱。
真討厭,他那輕佻的目光分明就是在調戲她嘛!但她為什麼只感到一陣莫名的臉紅心跳,卻不感到排斥?也不像面對朱八一樣,想狠狠地賞他一頓拳頭?
「你又到這兒來了,雪櫻。」
一名鬢生華髮,慈眉善目的大叔出現在兩人身後。
他正挑著擔子,打算去溪邊挑些水回去,不料卻在半途巧遇他從小疼到大的古怪娃兒藍雪櫻。
「張伯,您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我看著你這野丫頭長大,只怕比你二娘還瞭解你,怎會不知道你一遇到事情,就喜歡到這兒來避難?
你這丫頭,不是張伯愛說,老愛學些說書人講的傳奇故事,動不動就為毫不相識的陌生人兩肋插刀,也不怕得罪光了全龍江鎮的地痞流氓。」
「張伯,您別這麼說嘛!」
雪櫻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那模樣雖有些不雅,卻夾雜著少女的純真與嬌憨。
「人家又不是故意愛惹麻煩,是朱八那群地痞實在是太過分了,動不動就來收地皮費,還到處欺負人,真不是個好東西。
大夥兒做的都是小本生意,那禁得起他們一天到晚剝削?只怕再放任那些傢伙下去,大夥兒連養家活口都有困難了。」
張伯感慨地歎了口氣:
「就算咱們看不過去,又能如何呢?人生也不過就這麼回事。我看你就別再那麼倔了,老要替別人強出頭,到頭來吃虧的可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