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沒有靈魂的花朵一樣,美麗卻沒有生命。」
我啞口無言,不知道該怎麼反應。這句話是誇我還是罵我?
他用他漂亮的眼睛凝視我,輕聲說:「你說得對,人有時候應該放下一點驕傲的,但,對於我的創作,我絕對不妥協。你去做你銅臭味十足的平凡人,我可以抱著我的才華老死。」他沒有收回那幅畫,反而把他放在旁邊的空桌上。
「送你,回去訓練一下你的美感。」
「我——」
「不收你一毛錢,可是從今天起,我也不會再來自尋侮辱,再見!」
他轉瞬間就走了出去,我拋下畫出去追他,只來得及看見他跳上摩托車的身影。
外面陽光燦爛,小張看到我出來,連忙下了車幫我撐傘遮陽光。
「大小姐,太太交代不要在太陽下站太久,你身體差,禁不起太陽曬。」
我身體一點也不差,是母親太過保護。
我走到街旁,那輛車子早就走得連輕煙都不剩。
他是哪根蔥、哪根蒜!居然敢這樣對我引
我想跺腳,又覺得這動作太孩子氣,站在路邊剛好形成潑婦罵街,只好扭頭回餐廳去,叫小張回車上等我。
那幅畫留在無人的桌上,被主人丟棄的畫孤伶伶的被陽光曬著,若真是他得意之作,怎會如此輕易把畫送人?對待自己心愛的東西毫不留戀,這叫瀟灑還是殘酷?
不論如何,他居然敢用這種態度對我,活生生截斷一條他謀生的路,這絕對叫愚蠢。
我把畫往旁邊一擺。
「哼!分明就是一幅雜草。」
第三章
德布西的「月光」,迴盪在音樂廳的空間當中,如夜裡的浪潮聲,虛無而縹緲。
坐在包廂裡,我昏昏欲睡,頭一歪,差點倒在旁邊的人身上,猛然醒悟身旁坐著的是容楷元,我連忙坐直身體。
我討厭沒有主旋律的音樂,呢呢喃喃像沒有目的的絮語,抓不到重點的令人心生不耐。
我側頭看容楷元,他倒是興致盎然的盯著指揮看。
這又是一次被父母安排的約會。
我無聊的用鞋尖輕點地板,還得提醒自己別太用力,以免打擾到旁邊聽眾。
在音樂會出糗的經驗我有過;小時候以為音樂會坐愈前面愈好,向父親要了第一排的票,坐在最前頭,看著一大堆人熱熱鬧鬧的擠在台上,便樂得眉開眼笑。
但畢竟年紀小,在貝多芬第九號交響樂中也能恬然入睡,好不容易被其中一小節的打擊樂器驚醒,一抬頭,看見小提琴首席對著我笑,讓我羞得直往媽媽懷裡鑽,那年我只有八歲。
回憶溫暖了我的心,偏偏容楷元的臉突然湊過來,嚇了我一跳。
「幹嘛?」我用氣音凶他,還不忘狠狠瞪他一眼。
他沒被嚇到,湊在我耳邊輕聲說:「再忍一忍,快結束了,別露出這麼無聊的表情。」
多管閒事!我無不無聊關他什麼事?從家裡到音樂廳,一路上噓寒問暖,不是問我渴了沒,就是問我冷氣會不會太冷、要不要多加一件衣服,我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他比我老媽還煩。
音樂終於結束,我站起來大力拍手,等台上人一走光,我就推開包廂的門走出去,不管接下來是否有安可曲目。
一面走,我一面打手機叫小張在靠馬路的門邊接我,容楷元從後面追上來。
「曉月,何必走這麼快?」
「我不喜歡印象派的曲風,忍字頭上一把刀,再忍下去我就會失血過多,不支倒地。」我歎氣。
「哈哈……曉月,你真可愛!」我不知道容楷元是什麼表情,他在我身後笑,被我的話逗得樂不可支。
我說的是氣話,又不是存心逗他笑,我被他氣得加快腳步。從來沒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動不動就利用我爸媽約我出去,不是音樂會就是上流社會的晚宴,如影隨形的跟在我身邊出入公眾場合,再多幾次,大家就要傳言章家千金名花有主了。
天知道我跟他在一起時有多無聊,兩個人身處在不同的世界當中,他講他的研究數據,我翻我的時尚雜誌,談話內容完全沒有交集,兩個人說起話來就像是不同星球的人,說著各自的語言。
要不然就是相對無語,我打扮得像個洋娃娃看著他發愣,他則是一眼不眨的望著我笑。
若是一對愛侶,相看兩不厭,在眉目之間傳送綿綿情話竟然其樂無窮,但我跟容楷元沒有心電感應。
「曉月、曉月!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才剛要踏出大門,一個女人直著喉嚨怪嚷著,從後面追上來。
來的人是蘇家小姐,蘇家在幾個產業上跟章家有重疊,算是競爭對手,在許多宴席上都可以碰到面。
蘇小姐一向喜歡派頭排場,從頭到腳的一身名牌,極盡能事的雍容華貴,頸上一條鑽石項鏈繞著脖子,散友出一圈光亮,昭告大眾她身份高貴。
蘇小姐親熱的拉著我的手。
「曉月,好久沒見到你,上問陳家的婚禮你怎麼沒出席?整個晚上我都在找你!」
找我做什麼?我無聊的看著她。
「還好你沒去,要不然也會像我一般被氣得幾天睡不好。不過是個小老婆生的女兒,場面居然這麼大,幾件婚紗都是從法國訂做回來的,前面幾個嫡出的都沒這手筆呢!這年頭連庶出的都能這麼囂張,不過是政策婚姻,還裝得歡天喜地。」真小家子氣!人家鋪張奢華又怎樣呢?每家有自己的作法,只要出得起錢,哪家不想替女兒辦個風風光光的婚禮,由得她在背後嚼舌根?千金小姐的名聲就是被她這種長舌婦敗壞掉的。
我斜瞄她一眼,說道:「等你出嫁時一定是更豪華的場面,何必為這種小事生氣?」
「我……我還早啦!」眼睛一斜,她看到我身旁的容楷元,蘇家小姐突然嬌羞起來,她仰著頭,期期艾艾的說:「曉月,這位先生是什麼人?男朋友嗎?」
她用嫵媚的眼神看著容楷元,我惡作劇的想法湧上心頭,一側身,輕輕拉住容楷元的衣袖。 「他是我的男友,姓容,在我表哥的公司工作,剛從洛杉磯分公司調回來,專門從事硬體研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