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呆地走到了空位,她竟又坐回程車,她還不想回家!
公車的路線來回行駛,又回到了她和唐逸分手的地方。她看著方才走過的地方,沒想到自己是如此放不下……方婉萱走上了天橋,天橋上已空無一人了。
早已過了下班人潮洶湧時刻,而且又是下雨天。她的長髮被雨水弄濕而且糾結在一塊。
當初留長髮不就是為了「他」!她摸了摸發,用力地扯開糾結在一起的亂髮。
方婉萱站在天橋上;方才唐逸等她的地方。她默默回想著唐逸等她時在想什麼?良久後她才步下天橋。
她沒有再買黃色雨衣,她寧可雨水澆熄她心中的愛火……她茫然地看著空蕩的四周,不再有唐逸的身影。
他走了!從此走出了她的世界,沒來由的,她竟悲痛莫名。
下一班公車又來了,可是方婉萱依然沒上公車。
此刻她需要一個聽她傾訴的朋友,她想起了祖芸……但是,她和祖芸已經「冷戰」了一星期,誰也不肯先低頭。可是她現在支持不住了,她迫切地需要一個朋友來讓她依靠!
方婉萱攔了輛計程車,朝徐家駛去,忍了好久的淚始終在眼眶裡打轉,窗外一片朦朧,她的眼也模糊成一片。
一個黃衣人在街上踽踽獨行,他不知方向在哪裡,而且他的頭越來越痛,不只痛,而且燙,他有些昏了。
唐逸就這樣一直走著,不知要去哪裡?他沒有朋友,惟一談得來的陳書豪人在澎湖,荒唐家族五兄妹平時也少聯絡。他最愛的攝影是他最好的朋友,但此刻它也無法安慰他。
他沒有那種可以去「打擾」的朋友,而且他也做不出來。或許因為他是男人吧!
他總不能對另一個男人哭訴!他等著雨停,他或許可以對雲興歎。
而他;只是一朵飄逸的雲。
***
方婉萱下了計程車,走到了徐家門口,才剛按了門鈴,就聽徐祖芸連珠炮似的話從門內傳來。
「婉萱,我以為我被你『拋棄』了!我作了一個夢,夢見我打電話給你,你起先是不接電話,後來是接電話不講話,我再打給你,你又故意裝作聽不見,我一打再打給你,你才開口說要我別再打電話騷擾你了!你說我霸佔住你太多的時間了!
你還說要和我絕交——」徐祖芸緊張地抓起方婉萱的手,兩個女人坐在床上,互相取暖。
「我剛才終於忍不住真的打電話給你,怕你果真不要我了。可是報社又說你下班了,你媽也說你還沒到家,我好擔心啊,以為你躲著不肯見我了!」徐祖芸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顯然激動非常。
方婉萱又是感動又是感慨,感動的是女性的友誼畢竟經得起考驗,感慨的是此刻她的心中堆滿了心事。
她輕啟朱唇,開始細述她和唐逸的故事,她和他到底算不算是一對戀人?
從兩年前的「紅河谷」說起,第一次的心靈悸動……澎湖的第二次心靈震撼……直到現在,她的心再也承受不住感情的巨浪了。
方婉萱邊說邊哭,哭得像淚人兒,她實在是要渲洩一下才行。
徐祖芸一聽先是張大了嘴,高呼:「婉萱!你太不夠朋友了!」她居然都不知道——接著她臉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她握緊了拳頭,信誓旦旦地說:「婉萱,我要為你出頭。」
「出什麼頭!到此為止了!」方婉萱搖搖頭——不想再生事端。
「過分!沒想到唐逸是這種始亂終棄的人渣!」她氣得咬牙切齒。
「他沒有,別亂用成語!」方婉萱這個當事者反而很平和。
「別糾正我的遣詞用字,我可是未來的大作家!」徐祖芸嘟起了嘴。
「希望在我有生之年看得到!」她含笑道。
不知不覺兩個女人的眼底交換了一個溫暖的眼神,友誼根本從未消失過。朋友相交貴在知心誠意,沒有誰尊誰卑的分別,性格迥異的人能成知己更是難得!
***
澎湖的大海與天空應該是接近最藍的藍了吧!一大片淺藍是上帝美化萬物的傑作,而輕微憂鬱的深藍則是唐逸此刻的心情!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澎湖,也許是因為和書豪談得來,也許是因為攝影,也許是因為瓊麻,但還有一個他不願承認與面對的原因……第一個發現唐逸改變的是陳書豪。「你這次回澎湖是不是有什麼心事?你若不是懶得說話,就是你來這兒躲一個人?」陳書豪太瞭解他的個性了,唐逸有一個絢麗的外表和一顆脆弱的心。
唐逸淡淡地笑了笑,刻意躲開他那洞悉一切的目光。「沒事的!我是特地來曬曬太陽、泡泡海水的。」
於是乎唐逸開始了隱居似的規律生活,「潛水」是他最常做的一項運動,陳書豪常常懷疑唐逸一天到晚潛水做什麼?莫非海底真有人魚公主,抑或他在探索自己矛盾而難懂的心靈深處;一如他潛水的未知之旅……海底是一個很迷人,可以讓人忘卻一切的世界,唐逸最近常來潛水;還帶著他的「秘密」一塊兒潛水。第一次發現潛水的美好,是他可以帶著「她」冠冕堂皇地悠遊海底世界,他不必擔心失去「她」的苦惱。
海藻、珊瑚、熱帶魚、海膽建造了另一座藍色國度,他戴著潛水鏡望見的另一個沒有人的世界,隨著海水的律動和四肢的游動舒展,他想起了廬貝松描述海底的一部電影「亞特蘭提斯」。正當他陷入冥想之際,倏地他摸了摸胸口——「咦?『她』不見了?」唐逸陷入了空前的驚慌。「我是在什麼時候把『她』弄丟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情急之下他也顧不得水壓的危險性,他脫掉了潛水蛙鏡,往更深處的礁巖開始尋找起來。
「應該是夾在巖縫中吧?」他顧不得一切地往巖縫中探去,但縫隙實在太小,且海底水壓高,讓他胸口窒悶得無法靈活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