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根的秀髮,離開了方婉萱,剪斷的是情絲嗎?
「我要把斷髮帶走——」方婉萱狠到了極點,一點也不留給他,唐逸怎承受得住。
方婉萱甩了甩頭,此刻她的長髮只到肩上了。
唐逸不是美發師,所以剪不出什麼造型。但方婉萱要的不是這個,而是發自內心的「解脫」,她囚禁自己太久了。方婉萱把斷髮綁成了一束,她真的得到解脫了嗎?
「婉萱!你要保重——」唐逸只能這麼說了。
「如果在山裡住得悶,就到城市來走走。整座山都是你的,你可以好好的利用規劃,也許將來成了世外桃源,我又可以採訪到你這位傑出的異人!」方婉萱幽幽地說,她拿著一束頭髮,要離開這間綠然而小木屋了。
「別走——」唐逸情不自禁喚了一聲,他捨不得她走。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如今他後悔莫及。
「我不是在報復你,我只想你過得比我好!」方婉萱淚光瑩然地掃到地上的相薄,「瓊麻」正迎著風看著她。
她是瓊麻!她會好好地堅強活下去。
「別走——」唐逸感到天旋地轉起來。
沒有了方婉萱,叫他往後的日子怎麼過?
***
「婉萱!你簡直愚蠢到極點,人生不都是走一步算一步,哪有人敢肯定未來的日子會怎麼樣!你守不住就散嘍!他變不了就離啦!你就是不能容忍『背叛』!」
徐祖芸講的是真心話。
沒錯!方婉萱無法忍受愛情的叛徒,包括別人和自己。
她把一束斷髮掛在飯店窗口,像風鈴般地被風吹弄著。輕輕搖晃著,她看著窗口,好久好久目光都癡癡不離。
徐祖芸已沉沉入睡,此刻已是午夜兩點鐘了。
方婉萱躲在床上輾轉反側,她有個衝動想替自己拍個自拍照,為她的新髮型留見證,為了安定自己的心神,她從抽屜中翻出攝影手札來背誦。
一張相片也許不完全或是完全的,可以用多張照片拼出一個完整的樣態,每張表現的方式不同,那就要靠細心的觀察才能解出影像中的謎了。
她為了讓自己進入狀況,拿出攝影手札背誦著。
她在幹麼!顧影自憐還是自我安慰打發時間,相機卡嚓一聲,她入鏡了。她和那一束斷髮,都是如此孤寂。
在一個無眠的夜——她迎向窗口,今夜月明星稀。
飯店在六樓,她本能地向下望去發現飯店樓下噴水池前站立一個人影。
他來多久了?
人影朝她揮著手,一次又一次的。
是唐逸,他在向她揮手道別,怕再也見不到她。他用力揮動著手,揮得她都心疼了。
她好想衝進電梯而下,甚至直奔梯而下……方婉萱沒有,她壓抑住心中的悸動,只有舉手輕擺回應。
「再——見——」再見之聲雖細仍可聽見迴盪在黑夜之中。
此刻的唐逸像極了十五、六歲的少年,純真可愛。
如果他們早十年相遇,甚或早在童年相識,現在就不會發展成這樣子!再見!
如今只能說再見。
唐逸就這樣一直在風中揮著手,那人果真在燈火闌珊處等她?
方婉萱看了整個心都揪在一起了。
「呼——呼——」徐祖芸翻了個身打起呼來。女生也會打呼的,別以為只有男人會。
方婉萱直希望自己和徐祖芸,一覺睡到天明就好了。
她再由窗口望下,唐逸仍做著重複的動作!她能「相信」唐逸嗎?他真的「改變」了?
她的眼淚再度滑下冰冷的面頰。
一直到天明,唐逸才用力一揮,做了最後的道別。
***
台北方婉萱把自拍的放大相片和「日出」照擺在了一塊!對唐逸而言,方婉萱不就等於「日出」嗎?
方婉萱的兩個弟弟都不住在家裡,他們住校,全是大學生。一個大三、一個大一。方家如今只有爸媽和她同住。
方爸是個做了一、二十年仍升不了級的公務員,方婉萱必須要幫忙負擔這個家的經濟開銷和兩個弟弟的學費。人說母女連心,不過婉萱在家一向是個沉默的孩子。
同她最親的人,反而是好友徐祖芸。
「媽——」她輕喚了一聲。
方媽正在廚房整理收拾。「婉萱,有事嗎?」方媽知道女兒有事才會找她的。
「媽!你真的喜歡當家庭主婦嗎?」她脫口而出。
方媽笑了笑!丈夫下班回來有個舒服的家,孩子放學回來有個溫暖的窩,這就是女人一生最大幸福成就。
「媽!你有自己想過的生活方式嗎?」方婉萱從沒問過。「婉萱!一根草一點露都是生活,生活無所不在。」方媽書讀得並不多,可是自有她自己一套獨特的見解。
「媽!如果我不在家了……」方婉萱做了個假設。
「傻孩子,女孩子長大總要嫁人的!家裡的事不用你操心!媽媽有私房錢的!」
方媽平日在家會做些手工。
「媽——」方婉萱的臉上有著無限的歉意。
「去吧!想去哪兒就去吧!是時候了!」方媽含著笑,溫暖無限。
方婉萱回到台北後,不停地反覆思考,她是不是做錯了決定。
女人也需要工作,她從不否認這點。而「工作」的定義又是什麼?「家庭主婦」
不也是種工作。何況她也不是不想做家庭主婦,她是怕自己遇人不淑嫁錯郎了。「花田」小屋。
「我的小說經過長期的蘊藏,終於要開工了!」這種話徐祖芸講了N遍了。方婉萱聽聽而已,她沒當真。
「女主角就是我本人,而你是最佳女配角!」徐祖芸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那男主角呢?」方婉萱順她口風。
「不告訴你,總之不是唐逸就是了!」徐祖芸故做神秘狀!方婉萱沒再猜下去,因為「唐逸」二字太敏感了。
「你去找他吧!你這次回來台北後根本就魂不守舍,你的人在這兒,心卻不在這兒!」
最近徐祖芸講話的哲理多了,她從哪裡學來的?
徐祖芸有些不好意思地逕自解釋:「沒辦法啦!人家打長途電話來找我,我總要陪他哈啦兩句!」「他」是誰?方婉萱不問即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