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煎熬了一天一夜之後,波塞頓在黎明出現之際終於抵達了火山口,這個稍一不慎就會化成灰的可怕地方。
滾熱冒泡的紅色岩漿,熱氣沖天的煙霧,他找不到一處平地可站。在金雞獨立的情況下,他很難在渾沌中釐清視線,尋求可能出現的珂蒂馬若花。他一邊眺望、一邊小心翼翼地移動。
全身像火燒般發熱、發燙,他有預感,只要再多待一分鐘,他肯定會像露珠一般蒸發掉,即使他是神人之軀。
但他還不打算放棄,堅持地慢慢移動,俯身接近地面,任熱氣灼痛了眼睛。
倏地,一朵粉嫩粉嫩的小白花乍現眼前!
小小的,沒有枝身、沒有綠葉、三瓣花瓣看來脆弱與孤單。
如果不是錯覺、不是眼花、不是妄想,那麼這肯定就是珂蒂馬若花。
他屏住呼吸、瞠大眼睛,頭部一陣陣的暈眩、四肢僵硬,但內心情緒澎湃擺盪。
他好害怕,害怕此時它會突然消失不見;他不敢亂動,怕嚇走了它。
僵滯了許久,原本明亮的天空已漸黃昏,一天即將過去,他若再不行動,就得再等一晚。
他鼓起勇氣,掏出百花女神給他的彩虹絲巾,躡手躡腳地將它覆蓋到花上。
該怎麼拔呢?他不禁陷入苦惱,這花既沒枝蔓也沒根部,僅僅貼附著岩石,教人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原本覆蓋在花上的那條彩虹絲巾,竟慢慢地捲曲成圓形,將那朵花完全包圍住。
波塞頓怔怔地呆了好一會兒,伸手去拿那個彩虹絲巾,珂蒂馬若花已牢牢地包在裡頭。他打開一看,裡面不就是一顆種子嗎?
欣喜若狂的他趕緊把絲巾收好。
結果他猛力站起,一個重心不穩向後一摔,幾乎還不確定自己會失去站直的能力,火光一瞬間,他筆直地掉入了萬丈深淵中。
在風島做客已達一禮拜之久,伊南娜與提格拉茲愉快地共度每一段時光。去遍了風島上的每一個地方、看盡每一處引人入勝的景色──風的千變萬化,日昇日落的風轉奇景,地底下的綿延曲流,一望無際的石礫沙漠、海市蜃樓、仙人掌花……
漸漸的,他們培養出一種奇妙的默契,只談佳景,不說其它閒務雜事。雖然避諱得有些辛苦,但這樣的相處倒也還算快樂。
提格拉茲是溫柔的,細心注重每個小細節,讓她倍感窩心。他不像一般大男人,總是粗心得不知道女人要的是什麼;相反的,他的心思縝密,比起她這粗枝大葉的小女人,他實在強得多。
然而,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也沒有度不完的假期。該是返回海裡的日子了。伊南娜感歎時間的無情,不能再讓她繼續待下去,要不然她丟下的工作,可是沒人可以接理。
她一邊整理著小包袱,一邊回憶著這些天的美好光陰,沒注意到身後有人靜悄悄地走來。
他不動聲色地站到她的身後,伸出毛茸茸的手,冷不防地放到她肩上,把她嚇得跳起來低叫一聲。
她想轉身,卻被對方更快的動作給制住了雙手。包袱散落地面,她的嘴巴也被狠狠摀住。
她驚恐地瞪大眼睛,懼意佔滿心頭;直覺告訴她,這個人絕對不是提格拉茲,也不是其他三名風神,因為他們的手不像這個人一樣毛茸茸的……
突然,她駭地倒吸一口氣。
難道……難道這個人是……是亞奧勒斯?
但是,她既不認識他,也沒招惹他,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為什麼?
「我是亞奧勒斯,如果你乖乖地不掙扎、不大喊大叫,我就放開你。」對方說話了,果然正如伊南娜所料,這人真是風王亞奧勒斯。
她試著平穩害怕的情緒,顫抖地點點頭。
亞奧勒斯放開她,她腳軟地坐倒在地,撇過臉,看到他的模樣,表情就更加失措了。
他的身高恐怕有兩百公分吧?粗壯的肌肉是她從未見過的,高大粗獷的體格與她相較之下,她就像只螞蟻,他隨便踩個一腳就死了。
而他的面目陰冷無情,從額頭到下巴橫掛著一條刀疤,一隻耳朵上穿一隻大銅環,孔武有力的身軀披著盔甲披風。
「你來自海底?」
他的聲音又粗又低沉,像壞掉的銅鑼般尖澀難聽,教她不得不瑟縮身子後退至牆邊。
「回答我!」他怒吼。
「……是……」她發抖著回答。
「你是「尼羅妲」之一?」
「……是……」
「那麼,你知道波塞頓是誰吧?」
她點頭。
沒想到他竟扯動嘴角冷笑,那模樣用「笑裡藏刀」四個字來形容最為恰當。
「哼,這個死傢伙!霸佔了我的海神位置如此之久,今天總算給我逮到機會扯你後腿了。」
她睜大眼,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亞奧勒斯把她散落一地的包袱與東西用力踢至牆角。
「告訴你,你暫時不用回去了。」
「為……為什麼?」她驚恐道。
「因為你是我用來威脅波塞頓的利器。」
伊南娜的思緒完全亂了,整個腦子無法思想,只能呆呆地張大口。
「若不是波塞頓,我也不會吃癟受氣這麼久,如果不讓他瞧瞧我的厲害,我實在太不甘心了。」
吃鱉?
鱉這東西能吃嗎?伊南娜心中一陣作嘔。
「放心,只要你好好待在風島,我不會為難你的,我甚至不會動你一根寒毛。」他昂起下巴做出清高的表情。
她噤聲不言。
「據說提格拉茲喜歡你,是不是?」他的表情千變萬化,此刻是邪氣的奸笑。「真是有趣,先前那麼多喜歡他的女孩子他不要,偏要去找一條美人魚,這下被我拿來當作把柄,他怨得了誰?」
「提格拉茲他……他不會准許你這麼做的。」她鼓起勇氣囁嚅地說。
「閉嘴!」他大喝,用著痛恨的目光一步步逼近她。「你難道不知道在這風島上誰是老大嗎?告訴你,我是風王,風島上的一切事全由我掌控,即使是提格拉茲,他也必須聽命於我。」他以狂妄自大的口吻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