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瞠大眼,她的聲音開始不穩。
「雖然百般不願意,還是不知不覺被個和自己身份懸殊的官家子弟給迷惑了,一方面覺得痛苦,一方面又無法再欺騙自己,進退兩難、?情所困,只想籍著這首曲兒釋放出來,好掩飾內心深處的真正情感。」隱約合情的黑眸回首迎視她,柔得無害的笑謔,卻令她招架不住的從椅子上倏然站起。
「我、我不舒服,先回房了。」發燙火燒的雙頰,熱得她腦袋瓜融成沙丘,已是無法思考;如果不速速離開此地,她恐怕會就此栽進他設下的圈套裡。是的,這是圈套,一切都是他故意安排的──她胡亂的說服自己。
「你想逃避?」
她低呼一聲,尚未來得及移動寸步便被攬進了他的懷裡,強烈的男性氣息包圍住她的每一個呼吸,徹底擾亂她的心緒。
沒辦法扳開這厚實有力的桎梏,被困在裡頭的她,完全掙脫不了。
「請你自重。」輕咬下唇,她不露破綻地冰冷駁斥。
「先回答我剛剛說的。」
「你……回答你什麼?」她心虛的望著別處。
「我剖析的究竟對不對?你倒是得回答我。」他的臉距離她不過一個拳頭,拂在她肌膚上的每一口氣,都讓她顫慄不已。
「當然不對,我根本沒有動情。」
「對我坦白你心中的感情,真有這為難?……看著我!不許你看著別的地方!」他緊迫盯人的硬要她將目光焦距移回。
這樣熾燃情火的一雙深眸,像要探進她?裝下的真面目瞧個究竟。「……我真的不知道你要我坦白什麼?」心跳得愈快,她愈是不敢呼吸,瀕臨停止跳動的心臟,幾乎要缺氧不行了。
時墨一點也不瞭解她的固執所為何來,橫在兩人之間的距離,似得跨過長江黃河般的浩瀚才能連結。
「那麼,你想不想聽我坦白些什麼?」
「不想!」她僵硬的立即回答。
從她眼中,他看到了欲蓋彌彰的倔強……以及莫名的恐懼。
「你在怕什麼?」蹙起眉,他加重力道讓兩人再沒有一點空隙,雙眼如鷹的逡巡她每個表情。「怕我以後會始亂終棄,怕自己只是做妾的命?」
煙兒竭力憋住胸頭翻滾著一股沒由來的愁苦,他輕易的看出她的顧忌,然而,她仍然不抱一絲期望。
「你並不是非要我不可,又何必一再逼問我?」她神情盡掩的咬著牙。「難道憑藉著這股優越感,你就非要撕裂我的心,將我僅剩的一點自尊,都踩在腳底你才甘心嗎?」
「我將你的自尊踩在腳底?」瞬間,時墨面如鐵灰的滿心凍寒,雙手一鬆,她重心不穩的險些仆倒,幸而扶住了張凳子。
她不去看他,不去想他此刻的憤怒正在身後燃燒。
「我有說錯嗎?」她漠然空洞的輕道。「你是時王府堂堂二少爺,可以匹配你的名門千金何其多,為何要來為難我這個卑微的平民女子?是我的反抗激起你征服的慾望?還是你不相信會有女人不肯屈服在你腳前?」
「這就是你對我惟一的看法?」寒白如罩著霧氣的臉肌裡,像有幾百條青色小蟲蠕動著。
「我很感謝你?我所做的一切,畢竟,我們毫無瓜葛,你施予我的恩情,不論得花幾輩子來償還,都是應該的……」
「那麼這輩子呢?」他語調森冷的奪口問,色厲內荏的眼,隱藏了多少不欲人知的深情與憤怒。
她的身子一震。「這輩子?」
「哼,倘若你真有一顆感恩的心,這輩子你就該好好服侍我,不管是做妾還是做奴,你都只能屬於我!」
「原來你要的──是我的身子?」萬箭穿心的痛,一時間虛軟了她的四肢,她的手按在琴凳上不住發抖,蒼白著容顏,激盪著思潮。
「如果我真想得到你,你早就逃不掉了。」他再無表情,聲冷如冰鐵鏗然相撞,對這個始終不知好歹的女人,他已經寒心至極,掉頭拂袖而去。
???
接下來的日子,說有多難熬就有多難熬,兩個不說話的人,同處在一個空間裡,讓每分每秒的溫度都維持零度以下的嚴寒。最後時墨爆發了,他再也受不了這種窒息無法呼吸的壓迫感,當下和殷旗換了位子,選擇坐到外頭吹風透氣,好過待在裡頭烏煙瘴氣。
殷旗戰戰兢兢的坐到車棚裡,半點受寵若驚的感覺都沒有,他知道主子和煙兒姑娘必定有事發生,才會造成今日這麼無可挽回的情況。
「呃……你沒事吧?」見她臉色蒼白如紙,兩眼無神的凝向窗外,他揣揣不安的探問。
郁還煙慢慢的移動視線,看著這個忠心耿耿的隨從,和他誠懇的眼睛,勉強的搖頭苦笑。
「我沒事。」
「對於二少爺的性子,其實我們下人都清楚得很,他雖然大口幼驕富矜貴,言行間總有股傲氣淩人的架子,不過和別人家的公子哥相比,二少爺可是爭氣多了,尤其在琴棋書畫方面的天分更是不得了。而且他平日待我們也極好,不愛花天酒地那一套,也不曾做過任何有損門風的醜事……」話到此處忽地停頓,彷彿腦袋裡憶起了什麼。
「這就是了,」她輕輕地言道。「扯上了我這曾待過妓院的丫環,豈不玷污了二少爺的清譽?」
「這……」察覺自己說錯話已是不及,只得趕緊做補償。
「話不能這麼說呀,煙兒姑娘對於琴藝極有才華,才會得到二少爺的青睞,雖然出身低了些,但也不至於有損二少爺的名聲。」
「殷大哥,你是受了王爺的命令跟隨在時二少身邊,應該?
他著想才是,如果我繼續和他牽扯不清,說不定王爺會怪罪在你頭上。」她正色的提醒。
「煙兒姑娘,你太小看在下了。」殷旗當然知道這點。
「我雖然同樣聽命於王爺,但跟了二少爺,就得順他的心、如他的意,不論是否會換來責罰,也不能因為怕事而違背二少爺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