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嵐愣了一下,才懂她的意思。她只是低頭牽動了下嘴角,沒有什麼太大反應。
以前,她會撒嬌的。看來她真的變了。
『我知道你在問卓風。』王媽不希望她懸著一顆心,自己招供,『我把你的意思說 了,他顯然有些失望,原本他想進來,可是,最後放棄了,他自己應該明白。』
她看著王媽,心裡也明白著,他們是不可能的,永遠都不可能了。
『其實並不關他的事,他完全是不知情的。』
『我不知道,』伊嵐用手按著太陽穴,內心承受著極大的痛苦煎熬。『我不知道該 怎麼面對他,他再怎麼無辜,也改變不了一個事實--他是卓源山的兒子,而卓源山害 得我無父無母,更害死了奶奶和叔叔,讓我一無所有,我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他呢?』
『我幫不了你,這事你必須自己下決定,你逃得了一時,避不開他一輩子。』
『我現在很亂,至少,等我平靜下來再說。』
『你自己決定。』
伊嵐眉頭深鎖,她的痛苦有誰能明白呢?
卓風不僅只是她的大哥、她所愛的男人那麼簡單,他還是她的良師益友,他們曾是 工作上合作無間的最佳拍檔,而私底下,伊嵐由於自幼喪父,她更是把他當成了父親。
他扮演著許許多多的角色,是她最愛、最尊敬的人。
『孩子,我們都不想逼你,只要能使你開心,你想怎麼樣就去做吧!』王媽看著伊 嵐憐憫的說,她想告訴伊嵐,她什麼都知道,她其實可以不用這樣痛苦的。
『我怕對不起大家。』
『不會的。』王媽摟著她,像個慈祥的母親、長者,她一定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 會說出她心底的恐懼。『你已經很出色,你沒有辜負任何人,沒有讓任何人失望,因為 你,奶奶走得很平靜。』
『是嗎?』
『她可以走得沒有遺憾,因為你會做得很好。』
時間真的改變了她--他的偶像。可是她這一生再地無法騎車、打球了,但他絕對 也無法想像伊嵐拿針線、插花的樣子,烹飪又或者三姑六婆,她實在像不了一個完完全 全的女人。
『其實你不必這麼害怕。』
『外面都是記者。』她嗽著嘴說。
『是不是把記者都趕走,你就肯下樓?』
『為什麼一定要逼我出去?』
君豪歎了口氣走到她面前,把整個人靠在街上。『我記得,我從小就怕水,不會游 泳,偏偏你是個運動高手、游泳健將,所以我總是很羨慕你進到水裡就像魚兒回家一樣 。』
『可惜我再也不能游泳了。』
君豪不理她繼續說:『有一年,我參加游泳訓練班,誰曉得那麼辛苦,去了一次就 不肯去了,奶奶知道後很生氣,她心疼的不是錢,而是她覺得男孩子不應該這個樣子的 ,所以她硬逼我去學。你知道以後,很心疼我,就放棄了整個暑假計畫教我游泳,讓我 青出於藍勝於藍,游得比你更好。你很開心,還送了一副游泳眼鏡給我,我把它保留到 現在。我不知道這一生我還會用多少副泳鏡,但我要你知道,儘管它已經舊得再也不能 戴,我永遠也會收著它,永遠。』
『君豪--』
『因為你跟我說,即使家裡沒有游泳池,你也願意陪我在開放的泳池教我,陪我一 塊兒丟臉,你也不在乎。』
伊嵐感動得說不出話,她沒有想到君豪居然還記得那件小事。『君豪,我--』
『今天不論再丟臉,我都願意陪你從這兒出去。況且,只要你肯,這一點也不丟臉 ,反而我會為你和小時候一樣,為你感到很驕傲的,姊姊。』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腿,她知道總有一天她必須走出去。
可是--要做太困難了。因為她不是真的走出去,而只是推著輪椅。
『我們試一次吧!』
『下次。』
伊嵐拉住了他,她還是沒有勇氣。
『那就下次吧!』
『說說你在羅馬的生活吧!』
『為什麼不談談你?我見過你那兩個護花使者了。姊姊,他們都很愛你,你一直躲 著不是辦法。』
君豪看見了她的矛盾,教他心疼。
她抬起頭看他,想了一會兒才說:『我已經不準備再見他們了。』
『為什麼?』
『經過那麼多事,我很累,我只想平靜的過日子,如果你願意,我們把姚氏結束, 一起去羅馬,我只想永遠離開這裡。』
『你在逃避?』
『也許。』
『你一定會後悔。』
『也可能我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如果留下,我不論拖累誰,都覺得內疚。』
『姊姊--』
『你是不是不願意帶我走?』
『當然不是,但我更希望你幸褔。』
『那就帶我去羅馬。』
君豪看她如此堅決,只好答應。『好吧!』
※※※
『你真的要帶伊嵐去羅馬?』在醫院的花園裡,卓風激動地問。
『如果姊姊堅持,我真的會帶她走,可是我知道她很想留下來,這裡有太多教她放 不下的人。』
『那就別走。』
『姊姊不願拖累你們。』
卓風明白,她是那麼爭強好勝。
可是,她為他想過嗎?他愛她,就算她一輩子都得坐在輪椅上他也不在乎。況且她 的腳是為他而癱瘓。但她卻只想自己,完全不顧別人感受。
『我想見見她。』
『現在不要,等地出院再說,如果我們真要走,也不會是這一、兩天的事情。』
『好吧!』
『你們這些日子辛苦了。』
辛苦?卓風並不怕苦,他擔心的是將永遠都見不到伊嵐。
『其實我不想走,羅馬畢竟不是我們的地方。』
『那就告訴她,伊嵐會聽你的。』
君豪也知道,但他不會再這麼做。
『我知道姊姊疼我,她會聽我的。可是這一次我要她自己作主,如果她真的想走, 我願意一輩子照顧她,只要她開心,我會再聽她一次。』
卓風瞭解這兩姊弟。他們總是說得到做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