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我掀了掀嘴,真的很努力在掀嘴。這是頭一次,不打麻醉針,嘴皮也是這麼地沉重,讓我懷疑是不是有石頭壓在嘴上。
「真的不能開門?」我細聲問。
「絕不能……」
「如果我違背你主人的話,打開那扇門呢?」
「那夫人你就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永遠永遠……」
突然之間,我發現我竟要仰視老婆婆的臉,低頭一看,才知道自己發抖的雙腿很不爭氣地失去控制,軟倒在地面上了。
即使如此,我還是抱著最後的希望,露出「求你騙我也好」的表情,顫聲問著那老婆婆:
「請不要告訴我,你的主人,外號叫藍鬍子。」
顯然我的汪汪水眸不夠惹人憐惜,老婆婆很誠實,連點謊都不肯說,答道:
「啊,夫人,你想起來了嗎?外頭的人都叫主人藍鬍子啊。」
「咚」地一聲,我直接昏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
「她在這裡嗎?」
男人的聲音很低很沉,像是十分壓抑什麼。這人誰啊?
我的意識逐漸清醒,但沒有張開眼睛。
「是,夫人就在你身後……」
藍鬍子!
倏地,我張大眼,差點活活嚇死!
藍鬍子就在我後頭?我渾身僵硬,連動都不敢動。
一個殺了數任妻子的男人啊!我知道這句台詞說了很多遍,但我還是要吶喊一下--
天啊!到底是誰在詛咒我?
「東方果然神秘啊……」背後的男人喃喃道:「說七天,就是七天……」
「是啊,主人,果然夫人七天就回來了……」
這副身軀的主人曾經離家出走嗎?幹得好!只是有點笨,走了還回來,該不會是有什麼把柄被藍鬍子抓住吧? 「可是,我卻看不見她……」
原來,藍鬍子失明了!我暗驚。
這……這跟藍鬍子的新娘內容好像有那麼一點差距?也罷,根據我多年來的經驗,一個故事通常有許多的版本,只是有些版本沒有流傳下來而已。
「那你就好好照顧她吧,她要什麼,能給的,就盡量給吧。」
「是的,主人。」
聽著他們的對話,我覺得有些怪異,卻說不出怪異的地方在哪裡,直到身下柔軟的東西微微彈起,我才發現原來我已被挪到床上,而他正坐在我身後的床緣處。
頓時,我的小丸子線以跑百米的速度畫下,畫得密密麻麻的,甚至,我敢發誓,如果我的額頭再寬廣點,會有更多的黑線條佔據。
我曾做過許多的怪夢,當過許多被動的角色,但從來沒有扮演過夫妻中的任何一方,如果對方要實踐夫妻間的義務……嗚,我不要作春夢啊!
尤其,這位藍鬍子先生遲早會殺了我,我不要啊,放過我吧!放過我吧!
還是……不如我先下手為強?這個想法滑過我善良的心頭,然後就再也不肯離去了。
正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雖然我拿過最大的刀是菜刀,但是,既然這位藍鬍子眼睛看不見,那我勝算也不能說是沒有--
可能會有人認為我太過殘忍,竟然動起殺念來。對不起啊,我也只是一個平凡人,沒有什麼佛祖割肉喂鷹的情操。
在安居樂業的時候,人啊,只會說「這樣不對,那樣不行」,不過一遇見威脅到自家生命安全或利益時,那出手的速度比誰都快。
我……當然也不例外,何況夢中殺人不犯法吧?
正當我嚥下恐懼的唾液,腦中開始陷進殺人手法時,又聽見背後的藍鬍子先生說:
「東方的秘術,真的有效嗎?」
聽這藍鬍子的口氣,似乎很煩惱?
我大概磨成精了吧,不但懂得察言觀色,還能聽聲辨情緒,全拜作夢之賜,我的人生變得好精采啊。
「試試才知道……」老婆婆像鬼般的聲音響起。
「還必須再等四十二天嗎?」
四十二天?我一頭霧水。四十二天後殺我嗎?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不要多說了。免得被她聽見,發現了,她反而痛苦……」藍鬍子頓了頓,改口:「你好好照料她吧。」
不好意思啊,你愛殺妻的秘密,我一清二楚。只要我打開了那扇門,你就會把我殺掉,這就是你藍鬍子的秘密。
事後仔細推想起來,其實在當時有很多蛛絲馬跡可以讓我發現不對勁之處,但,我只能說,我終究還是一個被既定印象左右的普通人啊。
而,當我夢醒之後,我在記事本上寫著如下的提示--
提示一:藍鬍子先生看不見他娶回來的老婆。
提示二:我離家出走七天後才回到這個家。
提示三:四十二天後會發生某件事,而顯然藍鬍子十分地期待這件事。
總結:親眼看見、親耳所聽的事實,也不見得絕對是真相。
當然,這是小小的題外話,此時此刻的我,很不幸地,還是在這個充滿恐怖黑暗的夢境裡。
***
假設有一道申論題:
如果打開門,就會被人殺死,那你會怎麼辦?
花了三天的時間,我才一擊掌,豁然開朗地喊道:
「那就不要去開門啊!」
「一個再簡單也不過的答案,我想這麼複雜幹嘛?真不知道我智商到底多少!」當我獲得最簡單的方法後,得知不必身體力行去殺人,實在是鬆了口氣。
也許,是我太專心尋求解決之道了,以至於當有人走進書房時,我嚇得彈跳到幾乎飛上半空。
藍鬍子吧?走進來的是藍鬍子吧!
就算我再笨,也知道他就是藍鬍子,至少,跟鬍子脫離不了關係。
可能是他失明的關係,整棟古堡裡真是陰暗無比,偶爾能見到微弱的燭光就該偷笑了,所以,此時此刻待在書房的我,在發現藍鬍子走進來時,只能隱約看見鬍子爬滿了他的臉。
我摀住嘴,小心翼翼貼近牆壁,試圖讓自己與空氣同化;如果可能,我希望有小叮噹的任意門,讓我直接閃人先。
在黑暗中,他就坐在書桌後面,彷彿沒有察覺我在現場。我暗暗吐口氣,像只螃蟹緊靠著牆,慢慢地以不驚動他的方式走出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