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把我丟給魏大哥,一走了之,不管我了是嗎?」怒氣衝天的話中含著怨懟。
「我不是不管你。你在魏公子府中最好,他會好好善待你,不會讓你吃苦受累。」他冷靜地將事情分析給她聽:「他真心愛你,你們必定能過著幸福的日子。」
「呸呸呸!」呂玉麟把頭搖得像波浪鼓似的,一臉嫌惡。「什麼愛不愛的?兩個男人愛來愛去,口噁心死了!我看透你了,你是個懦夫,你不敢為我爹報仇,所以千方百計想甩掉我這個大麻煩對不對?才編出什麼我是女子這種謊言,現在又要把我丟給魏大哥。鳳三,你沒種!你這個膽小鬼!」
「閉嘴!」鳳三怒火上衝,抓住她纖細的手腕用力一捏,疼得她掉淚。
「好痛!放手啦。」她努力要扯回自己的手,卻是徒勞無功。
鳳三按下怒氣,鬆開了手,呂玉麟的手腕上一圈清楚的指痕,是他盛怒之下的傑作。
呂玉麟暗恨自己不爭氣,在他面前掉淚,又氣他使強用蠻,恨恨地說:「真是大豪傑!大英雄!了不起,了不起。」說反話挖苦他。
鳳三怒氣稍平,心想她是一個女子,自己對她實不該再像以前一樣打罵由心。把包袱丟在床上,道:「換衣服,我們上路了。」
「我不換。」這一換,等於認同他的話。
才剛告誡過自己,這會兒鳳三又冒火了。「你早早換衣裳,我們早上路!」
呂玉麟偏不如他的意,還語帶挑釁地說:「我不換,你能拿我怎麼樣?」
鳳三眉一抬,目光變得銳利了。「我再說一次,換衣裳。」
「我不——」
「鳳三邁前一步,伸出右手食指,點了呂玉麟穴道,令她登時動彈不得。
「喂!你幹什麼——」快手快腳的鳳三毫不顧忌男女之別,除下她身上的男子外衫,拋在桌上;抖開包袱袱內的女裝,替她穿上。
呂玉麟氣得快發抖,但是毫無反抗能力,只有破口大罵:「鳳三你這個混帳!快快給我把這衣裳拿開。本少爺是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怎能穿女人的衣服——」聲音嘎然中斷,鳳三嫌她聒噪,皺著眉封了她啞穴。
這一來,呂玉麟滿腔怒氣只能在肚裡罵。
少了她刺耳的叫嚷,鳳三很快替她著好裝。將包袱背在肩上,道:「呂大人將你托付給我,我必會替你一生著想。魏公子對你情真意摯,你們材貌相當,正是天生良配。呂大人的冤仇,我會一力肩承,你儘管放心。」
毫無行動能力的呂玉麟怒瞪著他,眼眶一紅,流下淚來。
「你哭什麼?」等不到她回答,想起自己封住她啞穴,一掌拍開。
她哽聲說道:「我哭我自己沒用,手無縛雞之力。我呂家滿門抄斬,蒙受不白之冤,我不但連報仇的能力都沒有,還要被人糊里糊塗地當女人嫁掉……」斜斜瞪他一眼,語中大有屈原賦離騷的幽怨。鳳三懶得和她答辯,微微好笑。「你本來就是女人。」
「我不是!」這傢伙腦袋裡裝的是石頭嗎?呂玉麟簡直快氣炸了。一夕之間,一直深信不疑的事實忽然乾坤反轉。任誰再理智,一時也無法接受現實。
「走了。」再繼續這個話題也是無益,鳳三準備起程。
呂玉麟沒好氣地道:「你鳳大爺本事通天,把我定住了,我怎麼走?」
鳳三解開她穴道,呂玉麟身得自由,把臉一揚,下巴抬得高高的,灑開大步前行。她身著女裝,動作舉止仍像身為男兒時大刺刺,看來格外突兀。
鳳三心想,待送她到魏秋官家中,定下親事,他便可專心一意為呂家一門血仇奔走,無後顧之憂了。
※ ※ ※
騎著黑龍,走了兩、三日,這一天到了一個名叫滄陽莊的聚落。時近酉牌,就在莊上唯一的一家客店落腳歇息。
店小二上前撣塵拂桌,熱情招呼風三二人:「客倌,用膳嗎?要吃什麼?本店有招牌醉雞、清蒸黃魚。」
鳳三叫了三碟茶,兩碗麵、一盤饅頭。
呂玉麟微笑道:「再來一壺酒。」
鳳三知她不諳酒道,無端端叫酒做什麼?但不阻止。倒要看看這女娃弄什麼玄虛。
酒菜上桌,呂玉麟滿引兩杯,端起自己的杯子,笑道:「鳳三哥,一路上多蒙你照顧,我敬你一杯。」
鳳三端起面前的酒杯飲盡,眼角餘光看見呂玉麟露出一絲竊笑,他假裝沒看見,抬頭道:「不客氣。」
呂玉麟忙又添滿三酒杯,慇勤勸酒:「三哥,我再敬你一杯。」
也不推辭,鳳三酒到杯乾,一連飲了數杯。一瓶喝完,呂玉麟再叫酒來,自己也陪了幾杯;不勝酒力的她,被酒氣一蒸,臉上泛起紅霞,嬌艷如桃花。反觀喝了不少的鳳三,仍然神色恆常,這村酒極薄,他就是再喝上二、三十斤,也不妨事。
她酒意上衝,話開始多了起來:「咦?三哥,你再多喝一點啊。不夠、不夠,再喝啦!我——我也陪你喝——喝一杯。你——你很不夠意思知不知道?我——我可不是東西,讓你丟過來丟過去。我爹娘的仇,一定得由我親身來報,我不許你代我報仇,你——你聽到了沒有?」食指對著鳳三指指點點,杏眼微張,半睜半閉。
「聽到了。」她已經醉了,鳳三隨口應聲,管自己吃菜。
呂玉麟突然伏在桌上,低聲嗚嗯起來,道:「爹、娘,麟兒好想你們啊——」
客棧中所有的客人紛紛向他們投以注目禮。
呂玉麟出身官宦之家,氣派行事和一般百姓頗形不同,這樣一個千嬌百媚的貴胄小姐,出現在這個小鎮村莊,鳳三看起來也不像個斯文的讀書人,於是人人開始在心中揣測議論兩人的來歷。是私奔?是落難?
竊竊私語聲鑽入鳳三耳中,他不願太過著人形跡,叫小二來:「我要一間房。」
小二在前領路,鳳三抱起醉得迷迷糊糊的呂玉麟來到後院廂房,把她放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