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再見惡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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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頁

 

  李湘文失魂般坐回椅子上,眼淚如珍珠般掉落。宋浩男性命不久,她是早就知道的了,但她總認為他不會就這麼短命而死,如今他昏迷不醒,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浩男,浩男......」她將臉抵在他手背上,輕輕摩掌,心中好痛啊!

  一分一秒過去,宋浩男昏迷了一天一夜,李湘文守在他床邊,半步也不離開,望著他蒼白得沒有生命氣息的臉龐,她心碎難忍!淚珠一顆顆滑落。

  李母和表姐勸她休息,她都不肯離去,只有由她去了。

  因為掛心宋浩男的病況,她難以成眠,有時倦極了打個盹,往往又從惡夢中嚇醒。見他依然躺在床上,呼吸雖然淺,卻仍持續,一顆懸吊的心才稍稍能安。

  浩男,浩男,我寧願躺在床上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她在心裡淒苦地叫著。

  點滴快打完,按了呼叫鈴請護土來更換新瓶。護士走後,她覆著他沒插針頭的左手,涼冰冰的。眨了眨沉重的眼皮,她因一夜未睡而眼睛酸澀,但她捨不得移開視線,她要再多看他一會兒。

  忽然,床上的人手指動了一下,口唇發出模糊的囈語。

  「浩男。」她驚喜交集地湊上前去:「你醒了?覺得怎麼樣?」她太高興了,竟然是微微哽咽的。

  宋浩男嘴唇微動,聲音混攪在唇舌之間,再度昏睡過去。

  李湘文笑容冰在臉上,眉間襲上濃濃的悲哀。下一刻,她露出了決絕的表情,拿出電話,開始按下號碼。

  昏睡了一一天,宋浩男醒來了。

  首先第一個看到的,是淒苦難解的李湘文。她兩頓微瘦,雙眼紅腫,那個充滿新嫁喜悅的小女人已經不見了。

  「湘文。」三天未進水,聲音沙啞。他握住她的手,以眼神表達歉意:「讓妳受苦了。」

  聽到這句體貼入微的安慰之語,她霎時又紅了眼眶,半天才得以說話:「只要你能好起來,我怎麼苦都是值得的。」

  她的心願,只怕是永遠無法實現了。

  他唇乾舌燥,她倒了一杯水餵他喝,他舒暢地潤了潤嘴唇。

  「你頭髮亂了。」她從床頭櫃子抽屜裡拿出一柄梳子:「我替你梳一梳。」

  她扶他坐直,一下下為他梳著頭,動作輕柔而緩慢;他有一頭豐厚而柔軟的頭髮,雖然這一病憔悴太多,他依然是吸引眾人目光的男人。

  「等我好一點......」他說話是費力的。「我們再去補辦結婚吧。」

  一雙手臂摟住他的頭頸,她將臉埋在他肩上,他感到肩頭漸漸濡濕。

  「湘文。」他用沒打點滴的左手輕拍她的背脊,他只能給她這樣空洞的安慰。

  她抬起頭,撫摸著他微髭的臉頰下巴,眼睛裡有滿滿的淒苦和哀傷。

  「浩男,我愛你,我愛你。」

  她吻著他乾燥的唇,那淒然的傷楚,彷彿他們從此要生死永隔。

  她的愁傷從兩人相貼的嘴唇傳了過來。他害了她,也沉浮在擔驚隨時可能會失去他的苦海中泅泳。他錯了,他不該和她在一起的。

  「你睡了三天,一定餓壞了吧!」她擠出笑容,盈盈站起:「我去替你弄些東西吃。」

  走到門邊,她突然停下腳步,對著門,頭也不回地說:「浩男,你是我這一輩子唯一愛過的男人。」開門出去了。

  她的話迴盪在他腦海裡,唯一愛過的男人......閉上眼睛,宋浩男深深長歎,他欠得太多太多了。

  他又有些累了,靠在枕上,一根手指都懶得動。自從病了之後,他就是這樣懶洋洋的,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再不然就是痛得幾乎快死去。

  啊,他已厭倦這樣日復一日地拖下去,什麼時候他才能走呢!

  死,對他來說已不是畏懼,而是解脫。

  門被打開了,是湘文回來了吧?他依然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假寐著。他很倦了,倦得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他已成了廢人。

  來人走到床沿坐了下來,不聲不響的。

  湘文大概是怕吵他休息,不敢驚擾他吧......

  突然--

  一個雷電般的靈感攫住了他,猛然張開眼睛,他驚住了。

  坐在床前的,不是李湘文,而是他的前妻--江如瑛。

  時光凝住了!

  室內很靜,只有牆上的鍾滴答滴答走動的聲音,隔著一扇門,廊上的足音、講話聲、推動器具的碰擊聲,遙遠如來自另一個世界。

  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他們兩個都瘦了,他是因病而憔悴,她呢?

  有多久沒見到她了?一個月!一年!或是恍如隔世!

  「怎麼知道我在這?」不會是別人。湘文,湘文,妳這個癡心的傻女人。

  宋浩男靖忖著李湘文告訴江如瑛多少事情。

  他平靜無波的表情,卻教江如瑛眼淚潰決了。淚眼迷濛中,江如瑛掏出手絹,怎麼也止不住向外奔流的淚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心下霎時明瞭,謊言都過去了;他感到一片釋然的坦懷。

  該來的,就讓它來吧!

  好一會兒,江如瑛心情平復,她啞聲說:「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和湘文合演這齣戲來趕我走,公平嗎?」

  當李湘文出現在她面前,她第一個反應是:怎會如此!李湘文渾身籠罩著一股愁慘之色,她得到了宋浩男,如願以償,她該是幸福快樂的不是嗎!怎會是這副末路窮途的模樣!

  見面時短暫的尷尬後,江如瑛請她進屋。江如瑛不是一個小器的女人,李湘文「搶」走了她的丈夫沒錯,但她仍是客氣有禮的。

  李湘文將事情的真相告訴她時,有一半是泣不成聲的。江如瑛震驚得無以復加,繼之而起的是滿懷的感動;浩男沒有對不起她,他的用心是那麼深刻,更可印證他有多愛她。

  她--只想立刻趕到他身邊。

  看樣子湘文什麼都說了。他幽幽地吐出一口氣:「世界上沒有什麼公平的事。」

  他對生死看得很淡,生命不計長短,只求燦爛。凡事天注定,什麼是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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