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愣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過來幫我梳洗。」才一落坐,她將滿懷的怒氣轉移到小青身上。
小青戰戰兢兢的走向前整理著綠兒凌亂的髮絲,她是綠兒在外頭一時興起所買下的丫頭,她的機靈與聰穎也讓緣兒視為心腹,見綠兒滿是氣憤的臉孔,她雖是心驚倒也小心翼翼。
「我要你去查的事情怎麼樣了?」她睨著鏡中的小青一眼。
「爺昨夜根本未曾碰過夫人。」小青急急回復。
「你怎麼知道?」
「我在過來的路上碰到了夫人房內的侍女……」她開始將如何從侍女手上發現未沾血的床巾從頭至尾說了一遍。「所以,我敢肯定爺和少夫人根本未曾圓房。」
「是嗎?」聞言,綠兒難看的臉色這才稍稍露出喜悅。
「是的!其實這事非常明顯,少爺討厭少夫人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那天少爺帶著一票兄弟到新房去,當眾給少夫人難堪的事早已傳了出去,我還聽說老爺為了這事還氣得想回山上去呢!」
「哦!這麼說,少夫人在爺眼中根本沒有任何地位可言。」可剛剛爺的態度仍是讓她感到不安。小青看穿綠兒的疑問,瞇眼笑道:「其實小姐不必對少夫人有所顧忌,誰不知道在府中少爺只疼您一人。那個少夫人不過是有名無實的空殼,根本不足為懼。」
綠兒聽了不禁眉開眼笑,這下她都明白了,原來爺是要讓少夫人認清自己的身份,並表示其實爺只在乎她綠兒一人,這無非使她的地位又大大提升了,但……
思及那女人美麗絕塵,讓女人看了會自慚形穢的面容,綠兒仍是感到如芒刺在背。
不行!
無論如何她都必須將此女趕離府中,絕不能任她留著來危害自己在爺心目中的地位。
再說,少夫人這個位置原本是屬於她的,那女人憑什麼來跟她搶。
她眼中露出一抹惡毒光芒。「小青,該用什麼方式好讓那女人無法在戚府生存下去?」
「小姐,我這邊倒有一計!」小青露出陰險的笑容。「我們可以先讓那女人無顏留在戚府。」
「若不行呢?」
「那我們到時就再下一帖重藥,讓少爺休離她。」她附耳說道。
隨即,綠兒與小青相視而笑,各懷鬼胎的兩人恨不得此刻就看到祈憐淒慘的下場。
而她們的計謀確實在府中釀起了軒然大波……
※※※
雪梅閣
清朗皓月分外明亮照人,倒映湖中隨著水波盈盈蕩漾,渲出一波波的水光。
祈憐身倚亭柱,低垂的眼睫顫動無限淒楚,抬眸望月,她不由得深深一歎。
小蠻至今尚無消息,自那日書齋後已過了三夜,卻不再見到夫君的身影,然而那夜夜蝕人的哭聲,卻是不曾間斷的伴隨著冷風淒淒,侵蝕著自己的神經末梢,如同初到戚府時所聽聞那般。
無力再去探尋那聲音究竟從何而來,或許那只是來自她內心最深層的悲哀吧!
只是這樣不安又孤寂的歲月真是她未來日子的寫照嗎?
一陣秋風緩緩拂面而來,令祈憐一陣昏沉。
長久以來懸在心弦的擔憂仿若被這道微風無意吹落,困意隨即襲向祈憐,令她不知不覺閉上雙眼。
一道白色身影了無聲息的站定在她眼前,戚仁傑凝望著她絕麗姿容。
長臂一攬將她稍嫌單薄的身子擁在懷中,手上的輕盈令他忍不住皺起雲眉。
擁著她走進屋裡,落坐在床畔,闃暗的目光在瞧著眼前雖是熟睡卻仍鎖著愁眉的祈憐,他的心竟掠過一抹憐惜。
單只望著她,體內的慾望就源源不斷的摧毀著他的意志,在身心交互的衝擊下,他不自覺收緊臂力,令沉睡中的祈憐發出一聲嚶嚀。
他的下巴輕靠在她柔滑的髮絲上,手指依戀地滑過她細柔的臉龐,游移在她紅灩灩的嬌唇上。
這是他曾恣意品嚐的柔美馥地,也是叫他幾乎失了魂的罪惡泉源。
本不該再對她多所留戀,而讓她獨守空閨、守活寡也是自己故意折磨她和爹的方式。
只為撫慰心中那長久沉澱的恨潮,卻不知她的一舉一動惹起他心底前所未有的波濤,她的淚水竟無端喚起他沉寂許久的靈魂。
原本塵封心裡已久的記憶永不被開啟,然而,她的出現卻喚起他體內極欲復甦的復仇因子,激起他不願想起卻仍得硬生生面對的記憶。
但——
既決心要她生不如死,自己此番舉止豈不可笑!
他何必管她是否被冷風侵襲而感染風寒,抑或愁對月色所透露出的無助面容。
何不依原意尋找綠兒慰藉生理上的需要,根本不須再理會她的生死存活。
話雖如此,在臨走前仍為她溫柔蓋上鵝絨被的戚仁傑,還是無意間流露出不為人知的關懷……
※※※
戚府後山禁地
冷風陰颯颯地吹著,隨著森冷寒意帶來令人發毛的詭異氛圍,淒厲的風聲像是某人間歇的哭泣與無止盡的歎息。
這裡是戚府最陰暗的地方,也是無人敢踏進的禁地,只因謠傳飄浮十年不散的陰魂讓人膽怯心驚,方圓五里內根本無人敢涉足。
一縷白影猶如鬼魅般輕盈地晃進,無聲無息的飛入殘敗的竹屋內,來人面容陰鷙、晦暗,他外袍一揮,瞬間塵沙紛飛。
他冷凝的目光直直地注視著牆上的一幅畫像,由於歲月的累積加上曾被人惡意的糟蹋,那幅畫早已失去了原有的美麗光華。
但這並未讓戚仁傑有所阻礙,反倒是輕而易舉的將美人的五官與風韻一點一滴的在腦海逐漸浮現,甚至越來越清晰,內心深處的漩渦逐次往下擴展,毫無保留的吸去他所有靈魂。
突地,他大步跨向前扯下圖像如發瘋似的撕毀揉爛,然而卻摧不毀腦中那抹盈滿無辜與悲傷的水眸。
他發出一聲狂吼,拳頭毫無預警地憤力槌打竹牆,連岔開的竹子插入掌中也不自覺。
黝黑眸子裡是無限的哀戚、挫敗,一瞬間,意氣風發的俊臉一黯,脆弱與無助讓他整個人猶若失了力量的狂獅,踉蹌的跪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