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走!我……啊——」
她一急,竟忘了自己身在樹上,也忽略了和他相距遙遠,慌亂地斜著身子,伸出右手想攔住他,不料卻重心不穩地往下栽——
他剛跨出兩步,突然聽到風聲蕩衣,伴隨著她惶怖的尖叫,猛然回身抬頭,一顆心如墜冰窖。
「小兔兒!」他瞠目驚吼,縱身而起,及時將她攬入懷中。
兩人安然落地後,他自責又著急地低頭探視她的狀況,只見她俏臉慘白,緊閉著眼,雙唇微顫,虛軟地癱在他懷裡。
「謝天謝地……」慶幸的歎了口氣,他心疼地將她擁緊,握著她發冷的小手,低聲安慰,「小兔兒,沒事了,別怕……我在這。」
睫毛輕顫,她慢慢睜開了雙眼,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突然爆出哭喊。
「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我討厭你!最討厭你——」她用力捶打他的胸口,掙扎著要推開他。
她小小的拳頭全然不具威力,她的掙扎也是徒勞無功,但那一聲聲的哭喊卻刺痛了他的心。
「就算你真的討厭我,我也無法放開你。」澀然的語氣裡有的不只是堅決,還有無奈。
如果能放開她,他不會因為她隨口說出的出讓與不希罕而發怒。
如果能放開她,他不會因為她險些墜地而驚隍。
如果能放開她,她現在不會在他懷中。
他不知道她在何時進駐他的心房,或許是當年她強裝勇敢,試圖保護他時:或許是她同情地望著他,用稚嫩的聲音為他驅趕疼痛時;或許是在聽取她的近況時,不知不覺的習慣了她存在他的生命中……
他習於掌握一切,卻無法控制心,而他的小兔兒既然已在他心中,就無法被抹去——即使是他自己也做不到。
秦舞雪依舊哭泣著,聽不見他苦澀的呢喃,但捶打的力道卻因疲累而慢慢的變輕了。
「嗚……我討厭你……討厭你欺負我……討厭你莫名其妙地生氣……討厭……」
終於,她停下了動作,也不再開口,無力地靠著他,把頭埋在他懷中啜泣。
前襟被她的淚水浸濕,他的胸口似乎也感覺到了她灼燙的眼淚,心狠狠地被揪緊。
「我生氣,因為……」他鬆手放開了她,悠悠低語:「有個令我牽念不已的姑娘遺忘了她的諾言,遺忘了我和她最初的約定。」
她的啜泣聲轉趨低微,心被輕輕觸動了。
「我生氣,因為……」他退開一步,離開她柔軟的身子,凝望著她悄悄抬起的淚顏,「我以為我喜歡的姑娘對我也有意,可是卻聽到她迫不及待地要把我讓給旁人。」
淚水乍止,她愣愣地與他對望,良久才垂下頭,絞扭著十指囁嚅道:「你……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嘴上說不懂,耳根卻偷偷的紅了。
瞧著,他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揪緊的心也舒緩了。
「你不必懂我在說什麼,只需要懂我的心。」
他拉起她的左手,讓她的掌心貼著他的心口,而他的掌心則貼著她的背。
輕咬著下唇,她的心不由自主的狂跳。
她感覺雙頰發熱,耳朵發熱,連心也在發熱:身子卻變得輕飄飄的,像浮在虛空中。
「小兔兒……」握住她貼著他心口的小手,他親密地喚著專屬於他的暱稱。
那溫柔的呼喚令她情難自禁,含羞帶怯地望了他一眼,嬌軟的身子柔若無骨般地偎進他懷裡。
「小兔兒,你懂的,是不?」
「不懂、不懂,偏偏不懂!」一種絲絲甜蜜的滋味在胸臆間漫開,粉頰幻出兩渦笑靨,她羞澀地把頭埋在他的肩窩,嬌嗔道:「誰懂你的心呀?那是你的心又不是人家的!」
他低頭,唇在她耳畔喃語:「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你的呢?」
紅通通的臉兒更往他的肩窩裡鑽,她雙手揪著他的衣襟,不依地搖頭,「人家不知道啦!哪有人這樣問的!」
「你一定知道的。小兔兒,告訴我……」
他的呢喃柔得像微風,拂過耳際,拂上她心頭;他的手挑起她小巧的下巴,唇拂過她嫩白的耳垂,沿著她優美的輪廓烙下輕吻,最後吻上了她嬌紅的櫻唇。
綿綿密密的秋雨悄悄飄落,輕若柳絮,細如游絲,漫天漫舞,而後緩緩化作薄霧,將景物遮掩得迷迷濛濛。
週遭的變化他恍若未覺,仍是愛憐地吻著她,傾訴心中無盡的柔情。
萬縷情絲纏繞著她,她不自覺地閉上雙眼,啟唇回應。
霧漸濃,情更濃。
許久,他們終於下捨地分開了彼此的唇。
迷霧中,他眷戀地凝視著她朦朧的嬌顏,溫柔地撫上她的粉頰,「答應我,你只屬於我,我也只屬於你。」
她嬌羞無限地在他懷中點頭。
「不會再隨便說要把我讓出去了?」
「不……」她做了個深呼吸,鼓起勇氣抬頭,「你……你是我一個人的。」
說完,她還是忍不住羞得躲進他肩窩裡。
他笑了,但仍不滿足。
「小兔兒,叫我的名字,只屬於你的名字。」
「回……回風……」
「不行,還不夠。」他執起她的手,湊在嘴邊細細吻著,舌輕滑過她的指尖,然後是指腹、手心,並在她手心間流連,誘哄般地輕語:「至少,叫我風……」
一種酥麻的感覺自她的指尖透向心口,她低吟一聲,頓覺身子柔弱無力,似乎連神魂也失了主。
「風……」
意亂情迷間,她膩聲低吟,語音最後消失在他的唇裡。
* * *
霧深夜濃。
近午一場短暫的小雨止息後,將到申時又下起了綿綿秋雨,雨勢微弱卻下了兩個時辰,伴隨秋雨而來的霧氣也漸漸瀰漫,即使現在已是半夜卻仍未散去。
唐凜霜獨自站在雙鏡湖畔的竹林裡,依著一叢巨竹,動也不動地站著。
放眼望去,儘是茫茫迷霧,所見不及五尺,不知何處有竹阻道,若往前欲至湖邊,更不知何處是水,何處是岸。
霧中,一切未知,他只能默默的等候霧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