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姬怯怯地踏入書房,心頭十分地緊張。
黑閻邪放下手中兵書,目光落在她身上。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冷淡的語調未含不悅,只是目不轉睛地盯住她。
為什麼?為什麼此刻見了她,心底竟隱隱泛起—層若有似無的喜悅?
是對她的恨意少了嗎?
黑沉的眸微微地瞇起,專注地打量起她。
她真的很美,美得清靈脫俗,似天仙下凡。
是因為對她的身體起了貪戀,這才淡去了心中的恨意嗎?
望著她瀲灩的水眸,他忍不住暗咒自己——該死!
黑眸在瞬間有了冷硬的轉變,心底有辨不清的複雜痛苦在掙扎。
瑩姬被他瞧得心慌起來,心口微微糾結。
「我聽到劉總管說,這兩日你要到祁連山祭祖,是嗎?」原本這等事她不該由下人處得知,但她到底不同,往往能見著他一面已是不易,更遑論得知他的一舉一動。
思及此,心口處又再度傳來隱隱的心酸。
「沒錯,皇上已經答允。」
「那麼你何時啟程?」
「你問這做什麼?」他緊盯著她。
她慌忙道:「這樣我好早些打點行裝,免得誤了你行程。」
「你不會誤了我行程。」他冷笑著,「因為我根本不打算帶你一塊兒去。」
瑩姬的心瑟縮了下。
「你以為你有什麼資格與我同去祭祖?」他仍是回以冷冷的嘲諷浯凋。
「我一一」一時之間,她竟無言以對。
是她太癡心妄想,想以妻子的身份自居而忘了他有多恨她。她根本不該問的!
「你走吧!我不想見到你。」他怕見到她眼底那抹悲慼,怕自己冷硬的心防會潰散,怕自己的恨意會在她無怨的對待下而淡去。
「夜深了,早點歇息吧!」說完,她轉身步出了書房。
望著她消失在門外的纖弱身影,—股莫名的煩躁又悄悄在他心底升起。
儘管她自始至終是無辜者,但他就是不允許自己不去恨她。
這二十年來,他不斷地藉著這股恨來掩蓋心底的悲傷,自那一日娘親慘遭非命就未曾間斷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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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郡主——」巧兒來到房中。
「什麼事這麼急?」瑩姬自棋譜中抬起頭,神情一貫的溫和恬淡。
打從她毋需做雜務之後,她便重拾以往的樂趣;與自己對奕來排遣長日的寂寥。
「駙馬爺走了。」
瑩姬聞言,並未有太大的震驚。
這是她—早便知道的。
「郡主怎麼一點也不生氣?」巧兒一臉的不滿。
「氣什麼呢?」她甚至淺淺地笑了。生氣又有何用?巧兒不會明白的。
「駙馬爺到祁連山祭祖,再怎麼樣也該帶郡主一塊兒去才是,他卻獨自啟程,將你一人丟在府裡,這分明是告訴大家,他根本不把你當妻子看待!」巧兒連珠炮似的—古腦兒地抱怨。
也許駙馬爺早就不把郡主當妻子看待,否則先前又怎會讓郡主做下人們的工作呢?簡直欺人太甚!
「他會這麼做,自是有他的苦衷。」瑩姬淡淡地回道。
「苦衷!他能有什麼苦衷?依我瞧郡主你才真正是—肚子的苦衷!」
她體諒地道:「巧兒,有許多事不能光看表面,駙馬心裡的苦只有他自己最明白。」
「駙馬爺心裡有什麼苦?他不但娶了美嬌娘,還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他能有什麼苦?」巧兒十分不以為然。
「你就甭問那麼多了,大太陽底下也會有陽光照不到的陰暗角落,每個人心中都有不欲人知的—面,駙馬心裡的苦,怕是只有他自己能解了!」一個人要罷脫命運中的桎梏是很艱難的,一如她無法捨卻對他日益增加的感情;明知不會有結果,卻仍是執迷不悔!
巧兒雖然聽不懂郡主在說些什麼,但她知道郡主一定是很愛駙馬爺,否則不會由著駙馬爺為所欲為。
「郡主現在打算怎麼辦?」
瑩姬側頭想了一會兒,「依我瞧,咱們就在府裡等他回來吧!」
巧兒眸光轉了轉,菱唇勾起了笑,「郡主,巧兒有個主意不知當不當說?」
「你說吧!」這丫頭從小到大古怪的主意還怕少了嗎?笑意自瑩姬臉上泛開了。
「橫豎咱們待在府裡等,倒不如咱們由後頭偷偷跟了去,郡主覺得如何?」
「這……」
「郡主若是擔心姑娘家在外頭行走不方便,咱們可以女扮男裝。」
女扮男裝?妥當嗎?
遲疑歸遲疑,瑩姬仍是被巧兒的主意所打動。
半個時辰後,只見欽天監府邸門內走出兩名少年。
一個俊美異常,一個斯文可愛,兩人雇了輛馬車,直往城外而去。
第八章
市集裡人來人往,什麼吃喝雜耍樣樣俱全,好不熱鬧。
卦攤擺在街角,一張四方桌上堆了疊紙,坐在位上的是一個年紀尚輕的俊哥兒。
「爺,這位爺,我瞧您印堂發黑,恐怕有災禍降臨,讓我為您卜個卦吧!」相士對著一位路過的男子開口。
「呸呸呸,你少觸我霉頭!」路人瞪了相士一眼,急急走開。
「喂,這位大娘,我瞧您面泛紅光,可是家裡有了喜事?」相士又上前拉住一位婦人。
「啐!去你的喜事,上個月大娘我剛喪夫,你說這算是喜事嗎?」大娘甩開他的手,忿忿地離開。
今兒個可真倒霉,說什麼都不對,相士訕訕地走回卦攤上。
看來今日生意不好,不如早些收攤。
心念剛起,他便瞧見遠遠地走來兩個少年公子,一個眼神靈動看來十分活潑,而另一個……他忍不住看傻了眼,天底下竟有這等俊美的男子!怕是潘安再世也望塵莫及!
瞧兩人雖是主僕打扮,但衣著神態間隱隱透著貴氣,想必是富貴人家的公子,這等好機會他可千萬不能放過。
「郡主……」
「叫少爺!」瑩姬瞪了巧兒一眼。
巧兒敲了下頭,「少爺,怎麼辦?打從兩天前就把駙馬爺給跟丟了,這下子該往哪兒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