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登記欄中,賀令發現了米蘭的名字。之前,他一向很少參加公司福利委員會所舉辦的員工活動,他認為舉辦活動就是想慰勞員工的辛苦,應該讓員工盡情盡興的放鬆,有老闆在現場,即使再怎麼沒有架子,員工還是會有所顧忌,不能暢所欲言,為所欲為,失去了原來想讓員工放鬆的意義。
他離開茶水間,心想米蘭一參加,所有公司裡的男同事一定會人心騷動,而這可能讓她從中挑選出目標……他為想像中可能發生的情況感到不悅,但是他相信那只是出自於對米蘭的瞭解。
二十分鐘之後他又再度走了進去,在登記欄中米蘭的字樣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賀令的參加引起公司內的一陣騷動,由第一個發現的人,在他的簽名上用螢光筆做注記後,報名的人馬上變得非常的踴躍;當然他們也自然的將賀令的舉動,和米蘭的參加畫上等號。
其實米蘭並不是自己報的名,只是業務部門的男性同仁說服了秘書張小姐,米蘭才被硬拉著一起參加,她原本以為會很無聊,不過現在應該不會了。
◆◆◆
星期天早上九點,全部的人在北投集合,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困擾,他們兩人很有默契的一前一後出現。
向來缺乏運動細胞的米蘭,沒想到同事口中只能當散步的一座小山,卻也讓她上氣不接下氣的爬了三個半小時;幸好,有許多熱心的男同事,有的自願幫她提背包,有的陪她聊天,讓她倒也不覺得那麼辛苦。
而她的視線始終離不開賀令的方向,為了要保持自己在他後方的一定範圍內,有時她甚至得要小跑步才行。為什麼自己會變成這樣?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就是想看看他正在做什麼,有些什麼反應。
她討厭圍在他週遭的那些女同事,吱吱喳喳的講個不停,簡直吵死了,但是她知道在這種場合裡,老闆本來就會成為明星,尤其是像賀令這種年輕單身的老闆,這也是無法避免的事。
即使在架起烤肉架之後,情況也沒有稍微的好轉。
米蘭沮喪的想著,今天一整天都沒能和他說上話,自己又缺乏勇氣像那些女生一樣直接的靠過去。
像是忽然在空氣中接收到了米蘭的想法,賀令在人群中尋找她的身影,終於在一群男同事的環伺中發現了她。難道她不能稍微節制點嗎?她就不能放過任何招引男性的機會?不論她再怎麼掩飾,本質是不會變的,她是金錢的愛奴。賀令因為這樣的想法,厭惡的轉過身。
烤完肉,大伙起哄說要玩團體遊戲,充分表現了童心未泯的一面,他們玩起「警察捉小偷」,有五個警察,賀令也在其中,二十個小偷則包含著米蘭,一個小時後小偷沒有全部捉到,警察便得接受處罰。
當刺耳的哨音響起之後,所有的人一散而開,沒有參加的人便在一旁鼓噪助陣。已經多久沒有玩這個遊戲了!米蘭像感染了大家熱絡的情緒,一個勁的像小兔子一樣快速的跑開,她要找個地方躲起來。
小時候,她喜歡瞞著媽媽偷偷去爬樹,這次她選擇了一棵枝節密佈但不算太高的樹,她略微吃力的爬上勉強還可以支撐她重量的枝幹,小時候就像這樣……但是,她都已經等了足足四十分鐘,卻還沒有半個人影出現在附近,米蘭不由得擔心起來,是不是大家不玩了,卻忘了來通知她?她想跳下來,但跳下來比爬上去更需要勇氣。她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辦,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這麼貪玩,她不禁為自己的衝動後悔得想哭。
「我還在想,你是不是棄權不玩直接跑回家了,要不然這麼大的人,怎麼會憑空消失呢?」大部分的小偷都已經「就範」,其中卻沒有米蘭的身影,賀令急於四處尋找她可能藏匿的地點,沒想到竟發現她在樹上。
是賀令!太好了,他來救她了!她拚命抑制想直接跳到他懷裡的衝動。
「現在,你是要我上去,還是你不介意自己下來?」
她是怎麼爬上這棵樹的?天!
她不確定賀令有沒有爬過樹,為了安全上的考慮她決定自己下來。反正,就算掉下去,他也會接著她的!她忽然升起了百倍的勇氣,慢慢的從上頭爬了下來,在快接近地面的時候,由於她太急切,一不小心踩了個空。
「小心!」賀令乾脆直接將她抱了下來,扶著她站在地上,「你沒事吧?」他關心的問。
她的臉上和身上留下多處泥濘的痕跡,全身的重量依附著他,臉上儘是「歷劫歸來」的驚悸不安。
「如果你不下來,現場又沒有拉拉隊幫我加油,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爬上去呢!」他開玩笑逗她,幫她拍掉頭髮與臉上的泥巴,卻發現她額頭上有一點小擦傷。「別動,你的額頭有個小傷口。」他用一隻手稍微抬高她的臉,另一隻手為她撥開額頭上的頭髮,動作很輕很輕。
兩人的視線交接,提醒他們曾發生過的記憶,彼此的臉逐漸的愈近,米蘭緩緩迎上了開啟的朱唇,彷彿無法克制自己激烈的心跳……然由遠而近的叫喚聲,卻迫使他們回到現實,因為已經超過了一個小時的規定時間,卻仍未見到他們兩人的蹤影。結果是小偷向警察投降。
◆◆◆
經過烤肉的事件後,米蘭知道自己再也欺騙不了自己了。
它解釋了她為何還留在賀家,不捨搬離;為什麼在重重誤會未解開的情況下,還願意到公司上班;為什麼一改初衷,順從他的希望;為什麼一再追隨他的視線,在乎他的眼光;為什麼陷入困難時,只願意見到他;為什麼毫不保留的,獻上自己的唇……它解釋了所有的為什麼——她愛上他了。
但是他是怎麼想的呢?雖然目前相處的情形比以前好得多,但不代表他對她不再有誤解,甚或是需要她,她甚至無法確定賀令到底在不在乎她?她連該去求得誰的幫助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