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草懷疑她哪來那麼充沛的精力。
那一夜,姚仙走過無數條街,看過無數的窗戶,有的燈光明亮,有的幽暗無人,腿酸了,人倦了,身體麻了,脖子僵硬了,她還在漫遊……
夏草氣她這麼的不知道愛惜自己。
當他氣到最高點的時候,像是為了呼應他的怒氣,姚仙失去蹤跡了。
他嚇得全身血液差點逆流。
匆忙下車,卻在街角的路燈下發現她冷冰冰的身體。
她疲累得失去了方向感--昏倒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看著高高凸起的一塊,這個是叫門檻吧。
她在北港的天後宮見過這玩意兒。
當然,這個門檻只是扁扁一根木條,充其量是象徵,大廟住的是神仙,門檻自然是那種大理石砌的,可是要撩高裙子,用力劈腿才能走出大門的。
工寮外,叫人傻眼的是一片……不,用片來形容太不敬了,滿坑滿谷呢,哇,又不是福德坑垃圾……總而言之,用她絞盡腦汁的文學素養來形容……呃,森林海……可以吧?
那麼多的綠色,她從來沒見過。
啊,得了,反正她又不當文學家,怎麼造詞都沒搖筆桿的人來得精闢,反正啊,每一棵樹都比杉林溪的杉木還要誇張、巨大。
森林,好吧,她為什麼在這裡?
她可能倒在人家精品店前面被臭罵一頓,可能被不耐煩的警察撿回去訓個半死,再衰一點,被當成遊民賞塊紙板御寒……總之有幾百種可能,就絕對不是眼前這一種。
工寮、森林,森林、工寮。
哈羅,有誰可以來解釋一下現在是什麼情況嗎?
誰鳥她!
莫非--她被綁架了?
啊,誰要綁她這麼個年紀拉警報,就算跳樓大拍賣都沒人要的女人?綁了她,盛雪眼余菲大概還會覺得綁匪忘記把眼珠子帶出門咧。
天下不會有這麼笨的綁匪吧?!
「哈羅,有人在嗎?喂,有沒有人……」回音縹緲,沒入森林裡面隨即不見。
腳下的落葉踩起來喀喀有聲,姚仙揚頭往上望,樹葉間,一方藍天清澄澄的,迤邐的日光像一疋疋的亮緞,將她圈進溫暖裡,她著迷的伸出雙手,掬了一把橘色陽光。
陽光溫暖了她。
昨天還纏繞困擾著她的煩憂、寂寞,彷彿一瞬間洗滌得一乾二淨,人間的煩囂再也與她無關。
夏草從森林深處走出來,看到的就是這景象--
要是多副潔白的翅膀,姚仙就是名副其實的仙子了。
不過她又比無塵的仙子真實了些,仙子的身上不會貼得到處是OK繃。
他不禁莞爾一笑。
「嗨。」怕驚擾到她,夏草放低了聲音。
小兔般的驚慌從姚仙眼中一閃而過,她略帶僵硬的放下手,全身還是沐浴在燦亮的日光中,美得不可方物。
「姚小姐。」
「你……夏先生。」背著陽光走出來的他,簡直就像駕馭陽光馬車的阿波羅神,幾顆扣子沒扣的袒露胸膛,體魄誘人,寬闊的背牽動著衣衫,結實的臂膀沒有肌肉男的剽悍,卻有著好看的象牙膚色,隨意擺動的肢體狂野而性感。
姚仙幾乎流下口水。
她哪根筋錯亂了,竟然對他有非分之想?之前他可還被列為最不受歡迎的人物啊。
「你可醒過來了,我還以為必須找個王子來親吻你你才會醒過來呢。」幸好荒山野地最缺的就是王子,要是她肯退而求其次,工人倒是一堆。
「你……為什麼在這裡?」對他的笑話,姚仙顯然不怎麼捧場。
「因為要對你負責任啊,我可不是那種沒有責任心的花花公子喔。」他故意道。
「你真是夠了,我以為我們昨天晚上已經握手言好了。」小氣鬼!
「看起來你恢復得迅速良好,這樣我就放心了。」牙齒犀利如昨,不賴!
「我昨天……」她下意識的咬指甲。
「別說你都不記得了?」
她倒下去可好,什麼都不知道,為了她,他可是忙到天亮又被電話催到山上來,蠟燭兩頭燒呢。
幸好醫生只說她過度疲勞,清醒後,只要補充適當營養,多休息就沒事了;她這一睡睡去十幾個小時,看起來精神氣色是好多了。
姚仙啃咬著拇指,神情陷入思索,逐漸顯露頹喪的臉蛋叫人看了好不忍心。
「我一定為你製造了很多麻煩。」
「不要常常就好。」
「我可不是經常製造麻煩的人!」這人,叫別人跟他怎麼客氣得起來哇!
「我只能說是希望嘍。」
他到底什麼意思啊,叫人火大的態度!
「謝謝……如果可以,請告訴我要怎麼回去,我出來得太久了。」她本來真的想好好跟他道謝,表現自己的風度禮貌,可是這個冬蟲夏草根本叫人禮貌不起來!
她失蹤了大半天,又沒打電話回去,公司肯定亂成一團了。
糟糕的是,今天有兩場婚禮要佈置,新娘要挑毛片,還有,她忘了告訴盛雪一○八新娘的禮服要修改……總之,她不能待在這裡就是了。
。「回去?也對,你家裡的人會擔心。」
她的心一抽。「我沒有家人,但是工作夥伴會擔心我。」工作跟朋友是她最深的倚賴了。
「我昨晚通知過她們了。」
「啊?」
「我在你的手機裡面找到她們的聯絡電話,她們叫你不要太快回去,公司有她們就夠了。」夏草掩住想笑的表情,酒窩卻出賣了他。
姚仙實在很想問他,他的酒量是不是很驚人,要不然哪來那麼迷人的酒窩。
「真的?」她要去求證。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夏草笑笑的說:「這麼高的山沒有基地台,你要晚點才能打電話去問。」換句話說,現在是信不信由她了。
可惡……他嘴角的酒窩就不能消失嗎?他就非得這樣子笑?
「還有……」
「什麼?」她會不會反應得太劇烈了?
「你可能要等一等。」
「什麼意思?」
「這裡不是說來就能來,想走就可以走的,通常必須等大夥下工後,搭林地卡車到林班處,再開自己的車回去。」偶爾他們也搭運送林木的小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