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愛你不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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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頁

 

  「不想說的話,就不要說了,妳該好好休息的。」顏克典以為她冷,脫下牛仔外套覆到她的肩上。

  「不,我要說。我想知道我是不是還會被這些事影響。」谷英琪抓著牛仔外套,扯著頭髮,越是心急,腦子就越是一團亂。「我還有哪些事沒說呢?我記得有些事讓我很討厭……」

  「妳媽只生了妳一個孩子嗎?」他主動發問,不忍心看她陷在慌亂的情緒裡。

  「對,我媽生了我之後,就沒生過孩子了。」她停頓了一會兒之後,才又接下話:「我爸成天喝得醉醺醺的,在外面玩女人,回到家就打我媽、打我。不幸中的大幸,就是他再也沒讓誰生過孩子,所以,他雖然討厭我,卻不得不讓我繼承他的家產。」

  谷英琪在笑,可是笑容卻空洞地讓他想哭。他牢牢地握住她的手,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安慰她。

  「妳能成為醫生,妳媽媽一定感到很驕傲。」他猜想著她的童年應該是和媽媽相依為命的。

  「她會驕傲嗎?」谷英琪低著頭,陷入沉思中。「我只知道我媽媽一向沒空管我,因為她每天忙著哭、忙著難過、忙著自憐自艾。你知道為什麼我的功課永遠是班上的第一名嗎?」

  她突然抬頭看著他,雙眼水亮得很可疑。

  「為什麼?」他發現自己竟害怕聽到答案,她是那樣孤單的一個孩子啊。

  「因為只要我每一項科目都達到完美成績,老師就沒有理由打我了。我不要給任何人有任何打我的理由──即便是老師也一樣。」谷英琪不馴地昂起下顎,細緻的側臉看來卻像能一捏即碎。

  「天。」顏克典心痛如絞地望著她臉上的驕傲神態,一陣心酸直衝上鼻間。

  他半側過身,用下顎頂住她的髮絲,不敢讓她看見自己微熱的眼眶。

  她究竟是在怎麼樣的毒打下長大的?這樣的她,怎麼卻偏偏比任何人都還要堅強?

  多接觸她一點,他就忍不住想多關愛她一些。他知道她不適合他的愛情遊戲,可他現在卻只想把她永遠的納入他的羽翼之間。這樣的想法,不適合他這種喜愛變化的人,可他竟揮之不去。

  「妳媽媽現在……」顏克典深深凝視著她。

  「她死了。」谷英琪苦笑一聲,伸手抱住自己的雙膝,雙眼無神地看著前方。「在我爸肝癌死去的前一個月,我媽出車禍,先走了一步。很諷刺,對不對?」

  顏克典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心裡的難受,他用盡全力將她整個人牢牢地摟在懷裡。「夠了,別再說了。」

  谷英琪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顫抖,她卻反而平靜了。「先生,你太脆弱了,這樣是不行的喔。」拍拍他的背,用一種事不關己的平靜口氣說道。「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什麼叫作天意?我媽明明只要再熬一個月,就少了一個愛揍人的丈夫,就可以海闊天空了。」

  她真的不懂,為什麼媽媽活著的時候,要受這麼多的折磨。這樣的人生,好不公平、好讓人覺得委屈啊。

  顏克典摟著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也不確定自己的話,是否能讓她感到信服,但他認為宗教的力量,的確能夠讓人在面對死亡與恐懼時,尋找到一種安穩的感覺。

  「每個人來到世上,都有他今生的課業要修練。妳母親今生為的就是修完她累世的苦難,而她的來生將會過得幸福、安樂,因為她已經走過了最折磨的關卡了。」顏克典凝視著她的眼,鎮定地說道。

  「真的嗎?」她激動地抓住他的手,眼眶泛著淚光。

  「是的。」他肯定地點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而我們可愛的谷英琪,也已經通過了她兒時的苦難,接下來還有屬於她的人生課業要完成,所以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過去不可能全都過去的。我現在執業的這家診所,就是我爸留給我的房子,其他的谷家財產,我全捐給家暴中心了。」她咬著唇說道,乾笑了一聲。

  「妳做得很好,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在跌倒的地方重新站起來的。」顏克典撫摸著她的發,內心澎湃的激情讓他想吻住她的唇,可他還不想讓她發現自己這新生的佔有慾。

  在他還沒想清楚之前,他不想毀了他們之間的友好關係。

  「我真的很好嗎?」谷英琪望著自己裹著繃帶的手臂,突然覺得好寂寞。

  她有朋友,卻沒有那種貼心的知己;像玲玲那種朋友,可以打發時間,卻不能填滿空虛;而在外頭時,她總是很懂得安排自己的活動;可回到家時,卻總要把音樂開很大聲。

  因為一個人──就是怪怪的。

  谷英琪感覺有一顆眼淚滑出眼眶,她嚇得一動也不動,拚命地眨干了淚珠,才敢再抬頭。

  「想哭嗎?」顏克典輕柔地讓她的臉龐靠在他的胸口上,有股衝動想陪著她一起哭。

  「不是很想。」她哽咽地說道。

  「那真是可惜了,我身上這棉衫據說滿吸水的,正愁找不到人試驗。」

  「我很樂意在上面吐口水……嗚……」谷英琪的話還沒說完,她的臉就已經埋入了他的胸膛裡,嚎啕大哭了起來。

  顏克典摟住她的背,什麼話也沒說,就是靜靜地陪著她。

  谷英琪的眼淚失控地滑出眼眶,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得喘吁吁,真把他的衣服哭成了濕答答。

  她哭掉了一盒面紙,哭出了一個紅通通的鼻子,最後哭得累了,像個娃娃一樣半躺在他身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起瞌睡來。

  顏克典的手指拂著她濕潤的臉頰,把她的淚水一點一滴的拭乾。

  她和他,是無所不談的朋友;她和他,是可以促膝長談的朋友;她和他,是可以不計形象、互相大聲擤鼻涕的好哥兒們。

  可是,此時充塞在他胸口的熱烈情感,卻陌生地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原以為這種熱烈的情感,只會出現在他的舞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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