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聾的槍聲迴繞在季芙耳際,而關偉傑已應聲倒在她身旁——「阿傑——」
季芙嘶聲吶喊,在同一時間抓起槍,瘋狂地朝著黑狗射擊。
黑狗愕然地跪倒在地,雙眸驚悸地瞪得比銀鈴還大,他想還擊的,無奈他的槍裡已 無子彈。
陳皓循聲衝了過來,只見黑狗染血的身軀緩緩地頹倒在地,而季芸仍死命地扣著槍 膛裡已空無子彈的扳機。
「沒事了,黑狗死了。」季芸空茫的眼神,令陳皓不自覺地放柔語調,輕輕地取下 她緊握在手中的槍。
季芸終於恢復了神智,心痛的感覺伴隨而來。她委身跪坐在關偉傑身旁,看著鮮血 不斷自他胸口溢出,而他的臉在星月微光的照映之下,更顯得蒼白。
「阿傑……」她喉嚨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似乎感受到她的體溫,已陷人昏迷狀態的關偉傑幽幽地張開眼睛。「季芸……你沒 事吧……」
即使到此刻生命垂危之際,他卻依然關心著她。為什麼?為什麼他會如此無私無我 地對地?
關偉傑對她曾有過的一切,一幕幕閃過她的腦際,衝擊她脆弱的自制力,盈眶的淚 水再也忍不住地滑滿雙頰。
她只能搖頭,此時的她彷彿失去了說話的能力,縱使有千言萬語,也說不出口。
「季芸,別哭……」關偉傑因疼痛而險些岔了氣,仍氣若游絲地說著:「你要保重 ……我……我再也不能……照顧你了……」
不——她瘋狂地搖著頭。阿傑不能死!不能死!
唯一尚存有理智的陳皓再也忍不住地拉開季芸,一把將關偉傑抱了起來。
「我不准你死,你聽到沒有?阿傑!」陳皓硬聲命令,抱著關偉傑衝了出去。
季芸跌跌撞撞地尾隨而去。
是的。阿傑不能死!無論如何,她也要自死神手中將他給搶回來。
第八章
關偉傑在手術室中正與死神作著殊死搏鬥;而季芸也在手術室外為他的安危與恐懼 交戰。
她蒼白的容顏仍掛著淚痕,眼中佈滿濃濃的愁緒,她的心為他而緊縮成一團。
「阿傑不會有事的。」陳皓試圖以輕鬆的語氣來安撫季芸緊繃的心弦,同時也安撫 自己。「所謂『禍害遺千年』,小小一顆子彈奈何不了他的。」
季芸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其實她知道,陳皓跟她一樣擔心。
自關偉傑被送進手術室後,他已不知在這條長廊上來回走了幾百次,醫院的地板都 快教他給磨穿了。
「你何不坐下來等。」她反以關注的眼神看他。「你已經這麼走了好幾個鐘頭了。 」
陳皓這才停住機械化不斷移動的雙腿,察覺了自己這種毫無意識的舉動;他緩緩坐 在季芸身旁,一股疲憊感像潮水般襲來。
隔了半晌,他再也忍不住痛苦地開口說:「阿傑不能死!你不會知道他對我有多重 要……」
季芸柔聲說道:「我知道,自從你大哥遭意外過世後,阿傑就等於是你唯的一親人 了。」
「你知道?」驚訝一間即逝,陳皓霍然明白。「阿傑告訴你的!」
「別怪他,是在我百般追問之下,他才肯透露的,目的也是希望我能瞭解你之所以 嫉惡如仇的原因,好減少你我之間的摩擦。」
陳皓對自己的信念仍然無所動搖。「我知道你一直不贊成我行事方式,但我並不認 為自己有錯。」
「我確實不贊同。」她靜靜地接著說:「但至少,我開始懂得你的動機,並試著去 包容你。」
「是嗎?」季芸的話令他意外,記憶中,他們從不曾如此平和地交談過。
「陳皓,其實我一直很佩服你擁有滿腔赤忱的正義感,但你要瞭解,我們是執法人 員,必須依法行事。」
她眼中的悵然令陳皓同情。「黑狗的事……一定讓你有很深的愧疚感吧?」
季芸再度令他意外地搖頭,眼中的悵然已被急速燃起的怒火所取代。
「不!在當時,我恨不得自己槍裡還有兩輪、三輪,甚至更多的子彈,好讓我一顆 顆打進黑狗身上!」
在陳皓倍覺意外的凝視之下,季芸忍不住臉紅了。「我根本沒資格數落你,因為我 自己不也感情用事了……」
接著,她又一派堅決地宣稱:「但我並不後悔殺了黑狗,像他那種為非作歹、有錢 有勢,又擅用權勢、關係躲避法律制裁的混蛋,今天這種死法並不為過。」
「你真令我驚訝!你真是以前那個常把『警察規範』掛在嘴上的季芸嗎!?」陳皓 並非調侃,他是真的感到相當意外。
季芸淡淡地一笑。「或許她仍然存在,只不過現在多了點變通的彈性,這都是拜你 耳濡目染所賜。」
他們未再交談,寂靜享受兩人之間難得心靈交流之後的靜謐,以往的針鋒相對已不 復可見。
此刻,他們心中有著共同的信念,為著關偉傑的生死,而向上蒼默默祈求著。
終於,手術室外的紅燈在他們焦急的期盼中熄滅了,半晌,雙扇術門被推了開,一 臉疲憊的主治大夫緩緩走了出來。
他們同時奔了過去,沒有人開口詢問,氣氛再度變得沉重,他們甚至能聽得見彼此 充滿期待與恐懼交雜合一的狂猛心跳聲。
主治大夫露齒一笑。「手術非常成功,雖然再差個半公分就打中了心臟,但我保證 不出一個月,他又可以活蹦亂跳、生龍活虎了。」
他的保證仿如天籟,盡掃他們心中的陰霾。
「我們現在能去看他嗎?」季芸急切地詢問。
主治大夫溫和地否決。「還不行,還在進行一些後續的清潔工作,恐怕你們必須再 多等一會,但我保證他會沒事的。」說完他便頷首離去。
「天啊!」陳皓一向冷傲的臉龐此刻盈滿了快慰和不可言喻的感情。「幸好阿傑沒 事,否則教我怎麼跟遠在國外的關爸、關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