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邊關守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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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頁

 

  「我媽喜歡吃。」我答應過要和她一起上館子慶祝的,雖然已經是陰陽兩隔。

  至少我不願爽約,相信她也一定很希望能赴約的。當初自私地延期,不料成了天人永隔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吧,罰我不該對她有所欺瞞。

  不要玩太晚,早點回來……這是她生前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是否她早已有預感這將會是我與她的最後一面,不然怎要我早點回來?我失笑,為這荒謬的想法而搖頭。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我若早一點回來她就不會單獨一人外出了;我若早一點回來,就能再見到她一面;我若早一點回來,就能陪她走完最後一程,而不是一個人孤單離去了,這一切的遺憾全歸咎在我沒有早一點回來!為什麼?為什麼我不早一點回來!

  「邊邊?」吳秀香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下。「那個……那個『老大』今天又來過了。」

  「喔……」自從母親出事後,他天天都會來一趟。

  「還是不讓他進來?」

  「我媽不會高興見到他的。」他是造成這次遺憾的間接兇手,我無法釋懷!

  「但是……」吳秀香還想說什麼,但是我卻不想聽,不想聽到有關他的事,至少此刻是如此。

  「阿香,我想睡了。」我打斷尚未出口的話。「喔,那你休息吧,其它的事你就別擔心了。」

  「謝謝。」

  還有什麼會令我擔心呢?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 ※ ※

  中國人說「入土為安」,是的,母親安心地去了,我親眼看著最後一壞土覆上。

  她就葬在父親的墓旁,兩位老人家在天國彼此才有個照應,該是不會寂寞了吧。

  「人都走了,該回去了吧?」身後傳來徐焉騰低沉的嗓音。

  我略感驚訝,只知道這一路上他都尾隨在出殯隊伍之後,並不曉得他還在這。

  抬頭看看四周,果然,偌大的墓園裡只剩我們兩人,其它人何時走的呢?

  「阿香呢?」她應該不會丟下我才對。

  「我要她先回去,她夠累了。」他走到我身邊,向我父母的墓碑一鞠躬。

  「他們不會樂意見到你的。」我一臉冰冷,語氣也一樣冰冷。「你走吧!」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為什麼?我做錯什麼了,為什麼對我這樣?」他扳過我身子,強迫我面對他,讓我看到他眼底的焦慮。

  「放開我。」刻意忽略他的焦慮,我硬是將冷硬的面具掛在臉上。此刻的我只想讓他痛苦,因為他不該找我出去的!

  「不放!」他的口氣堅決。

  「放開我。」我又重複了一遍,語氣裡添加了一絲怒意。「不放、不放!一輩子都不放!」他的臉向我逼近,急促的氣息吹拂在我的臉上,雙眼像兩泓深不見底的幽潭,欲將我的靈魂攝入。

  「你……」心一橫,拉起他的手,用力地咬下,直到嘴裡嘗到一股腥味,我才驚訝地鬆口。一排沁血的齒痕已經烙在他手臂上了。

  「為什麼不躲?」雖然也想讓他痛苦,但是沒想過用這麼暴力的方法。我失控了,望著那排齒痕,內心感到一絲不忍。

  「如果這樣能讓你消氣,流一些血也是值得的。」他走近我,伸手抹去我嘴角的血漬。「別再生氣了?」

  「氣?」我揮開他的手。「不!不是,我不是在氣,我是恨!」含怒的雙眸直直看向他,像是看殺母仇人一樣。

  「恨?!告訴我,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這麼恨我?」他像是被判了死刑的囚犯向法官請求上訴的機會。

  「做了什麼?」我冷笑,撇開臉,不願看到那張令我心疼又心酸的俊顏。

  烏雲緩緩飄來,怕是午後陣雨的前兆,我此刻的心情就像現在的天空一樣,一片陰霾。

  「錯在你沒有早點讓我回來見我媽最後一面;錯在你不該在那天找我出去;錯在你不該出現在我的生活中;錯在你是壞學生;錯在你不該認識我!」近一個星期來沒掉過一滴淚,卻在此時滑下兩行淚,滿腹的委屈傾洩而出。「因為你,我見不到她了;因為你,讓她在死前依然掛念著我;因為你,我連跟她吃最後一餐的機會也沒了……」我已經哽咽得無法出聲了,淚,不停地流。

  他將我攬進懷裡,讓我的臉貼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拍拍我背脊。「哭吧,哭出來會舒服些,這些日子你忍得太辛苦了。」

  他的話像施了法的咒語,攻破我刻意築起的心防,淚水如決堤般的奔洩而出,雙手緊緊抓住他前襟,將我的哀傷與孤獨哭喊出來:「都是你、都是你,還我媽媽來,你還我一個媽來……」

  或許是我的哀傷也傳達到老天爺那裡了吧,一顆顆斗大的雨滴也在此時紛紛落下,像是在為我的不幸哀悼一樣。天若有情天亦老,誰說老天無情的?

  嘩啦嘩啦的雨聲沖淡了我的哭聲,雨水恣意落在兩人身上,毫不客氣地將我倆淋個全身濕透。分不清我臉上的究竟是雨還是淚,只知道他就這樣摟著我。我哭啞了嗓子、哭干了淚,以及哭光了僅存的體力,直到最後,無力地癱在他懷裡,微微抽咽。

  「我要回家。」氣若游絲地吐出這句話,以為他可能沒聽到,卻在我說完話的下一秒,我已經被他橫抱起來,往回走了。

  ※ ※ ※

  換下一身濕衣,他遞給我一杯溫熱的牛奶。

  雙手握著杯子,貪婪地蠂汲取杯子傳來的熱度,但是無論我如何用力握緊杯子,那微薄的熱度仍是驅不走我身上的寒冷。現在是炎熱的七、八月哪!這無名的寒意從何而來?

  在他幫我擦乾濕發之際,我眼角瞥見他的一身濕。

  「你全身都濕透了,去換一套衣服吧。」

  「我沒關係。」他仍然繼續擦拭我的頭髮。

  他是為了我而淋雨,我卻不希望他因此而生病,惻隱之心我還是有的。起身走到衣櫃前,我找出一套以前父親穿過的休閒服交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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