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騙人!」吳秀香插腰怒視著我。「告訴我原因,給我一個心服口服的理由。」
「阿香。」我哀求地看著她,希望她不要用准律師的那一套來質詢我,不過看她的樣子,似乎是不打算放我一馬了。
「為什麼?」一直沉默地看著這一切的他突然開口了,一雙X光似的眼緊盯著我。像要看透我的心思。我只是冷冷的一瞥,沒有回答他的打算,但不幸的是……
他跟吳秀香一樣,是不善罷甘休型的人。
他大步走向我,抓住我的雙肩,將我從椅子上拉了起來。「為什麼不念了?」
「喂!你幹什麼?你若敢傷邊邊一……」吳秀香急得衝過來拉扯他手臂,怕他對我動粗。
「閉嘴!站到一邊去!」他朝吳秀香吼。「你你你你……大聲就了不起啦!放手!再不放手我……我打電話報警!」吳秀香抖著聲音邊說邊拉扯他的手。
不耐她的蠻纏,他左手一揮。將吳秀香推倒在地上,痛得她哇哇叫。
「唉喲!」
「阿香!」我擔心地看著她。
「邊邊,我沒事,你咬他、咬他啊!」跌在地上的吳秀香仍是擔心著我的安危。
想辦法要讓我脫離他的箝制。
「阿香,別擔心,他不敢對我怎樣的。」安撫完吳秀香,我轉過頭來與他對視,用眼神責備他。
他略微歉疚地低下了頭,隨即又抬起頭來。「為什麼不念了?」他又重複了一次剛剛的問題。
「為什麼?」我冷笑。「你有什麼資格問我為什麼?」用力掙脫他的箝制,我向後退了一大步。
「我……」他語塞。
「答不出來?」再度冷笑,緩緩走向仍坐在地上的吳秀香,拉她起身。「有沒有怎樣?」
「沒事,反正我肉多,摔不死的。」吳秀香拍拍屁股,給我一個放心的笑。
確定吳秀香沒事後,我走向門邊。「徐焉騰,你可以離開了。」手指著大門。
頭卻撇向另一邊,不願看他。
等了一會兒,他沒有動,我回過頭來,正好與他四目交接,從他眼神中讀出他若沒得到答案是不會離去的意志。
看到他那攝人的眸光,令我想起昨晚的一切,一股異樣的情潮在體內緩緩竄升,心臟重重地在胸口撞擊了兩下。不明白為什麼他的眼神能左右我的情緒,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容易受他的影響。不該是這樣的,我是我,他是他,兩個人是完全獨立的個體,毫無關係,昨夜……只是一個意外。
為了不讓自己的臉有機會泛紅,我使力拉住他的手往外拖。而他就像一座山似的動也不動地立在那,任我出多大的力氣也沒辦法移動他分毫。看不出他能有此能耐。
「你不要浪費力氣了。」他反手將我拉近他身前,阻止我的徒勞無功。「填好志願卡,明天拿去交。」
「交志願卡?!我為什麼要?」
「為什麼不要?」
「好!那你告訴我,我為什麼一定要去念大學?我父母死了,我書念得再好有什用?他們看不到了,我努力的目標沒了,我發奮的動力沒了,我還念什麼大學?
你告訴我啊!我為什麼要念大學?」
「為你自己、為你的將來!」
「自己?!未來?!哈!」我失笑。「徐焉騰,我本來還有未來的,但是經過昨晚,你想,我還有未來可說嗎?我的未來全毀在你手裡了!」我失控地捶打他胸膛,將我的委屈全都宣洩在他身上。
「好!既然是悔在我手裡,那就由我來重建,我不會逃避責任的。」抓住我發狂般的雙手,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將這句誓言吐述,有效地定住了我的暴行。
重建?責任?
當我還在咀嚼這些話的含意時,他走向吳秀香。「你幫她填志願卡,明天拿去交,聽到沒有?」
「喔。」吳秀香也被她的舉動嚇呆了。
「知道她的志願嗎?」他再問。
「知道。」可憐的阿香,臉色都白了。「如果你沒做好我交代的事,當心我『問候』你全家!」他撂下狠話,轉身看了我好一會兒才離開。
「他……恐嚇我?」吳秀香終於找回她自己的聲音。「還…瞪你那麼久,邊邊,他是不是用眼神在恐嚇你?」
「也許。」垂下肩膀,卸下所有偽裝的冷漠,我拖著疲憊的身子癱回椅子上,腦子裡一片混亂。我跟他之間為什麼會演變成今天這樣的情形?身體傳來微微的不適提醒了我跟他之間不尋常的關係。該把這件事告訴吳秀香嗎?看著她甫恢復血色且充滿正氣的臉,我實在說不出口。
算了吧,就讓它永藏心底,因為我不會再允許他出現在我的生活裡了。為了往後平靜的生活,心中已計劃好一切了。
但是,一切皆能盡如我意嗎?他臨走前的那一眼告訴了我他的決定。吳秀香誤認為他是在恐嚇我,其實他是在承諾,承諾這一切他都會負責。但是我不要!我不願再和他有所牽扯了,離開他是我唯一最想做的事。對!離開他,離得愈遠愈好。
只是,為什麼想到要離開他,心卻莫名地感到不捨與抽痛呢?
不知是迫於他的威嚇,還是私心使然,吳秀香真的替我交了志願卡。而且也很幸運地我們再度成為同學,我是T大外交系,她則是如願進入T大法律系。為了這一天的到來,她所投入的心力是每個人都看得到的,如今有這樣的結果也當是她苦盡甘來應得的甜果了。那我呢?我的苦盡了嗎?甘,何時會來呢?
註冊那一天,他不知從哪弄來二十萬,說是給我的學費,並且親自押著我去註冊,直到一切手續辦妥。我拒絕收他的錢,他也堅持一定要我收下。僵持不下之際,他又再度去『恐嚇』吳秀香,要她代為保管這筆錢,用這筆錢來支付我每學期的學費及書籍費。結果,吳秀香當然是不敢不收了。
看著吳秀香收下那筆錢,我突然覺得自己被「賣」了。古時候有賣身葬父之孝行,而我則是賣身求學?!多麼可笑的情節,竟是發生在我身上。二十萬!我的初夜值二十萬!在那時,二十萬已足夠付我和吳秀香兩個人四年的學費還有剩,很高的身價不是嗎?我該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