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句家有很多人嗎?」她好怕,對於新的環境。
侯叔敦的眼睛黯了下來,浮上一層悲傷。」如果你是指須句家族的話,只有一個人。須句老爺上星期六過世了。」他也失去多年好友。
上星期六,那不就是須句懷到 「溫暖」來的前一天?!她想起他的黑色領帶。
「葬禮在昨天舉行。懷才二十歲,唯一的爺爺也離開,現在真的是孤零零一個人了。」他的語氣裡充滿長輩的憐惜。」那孩子給人的感覺一向比較冷漠,這都是環境使然,我希望你不要怕他,他不可怕的。」
「嗯。」朝顏溫順地點頭,忐忑的心跳好像安穩一些了。
他才二十歲啊,當一個收養人實在太年輕了,和她的年齡差距正好是她和小敏的呢。
「你既然被收養了,以後就要當自己是須句家的人,懂嗎?」
「我會乖,不會惹麻煩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看起來滿認生的,要適應的地方恐怕很多。須句本族雖然人丁單薄,但旁支的遠房卻不少,難免都要接觸到,他們……」他驟然停口,掩飾地笑笑。」不知不覺,我好像說太多了。」
「不,我覺得安心多了,謝謝你。」
「那就好。來,下車吧,你的新家到了。」車子駛進幽靜的私人道路,他們置身在一座雙層的西班牙式華宅前,朝顏下了車,不可思議地張大眼睛,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住進這樣華麗的房子。可是……她居然一點興奮的心情也沒有,不知為何,這宅子美歸美,她卻感覺四周饒著一般窒重的氛圍,空氣彷彿也沉悶得詭異,是太冷清的緣故吧,她猜。
確實很冷清,沒有人出來迎接,雅致的庭園空蕩蕩的,只有花兒孤綻。
「進去吧。」侯叔敦說,輕護著她向前。
以後這就是她的家了,那張清峻冷厲的臉孔…不知道在不在?
「懷兒,你聽表嬸說,表嬸也是為你好,須句家這麼大的產業一個年輕人管理實在是太冒險了,大家都是親戚,誰也不會想占誰的便宜,你還嫩的,不知商場上的人心險惡,還是讓你表叔、表哥分工代勞,賺來的錢還不都是你須句家的,喔?」
「哼!人心險惡,誰?你自己嗎?」
「鍾芬芬,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心知肚明!分工代勞,好讓你李家鯨吞蠶食才是吧?你打什麼算盤別以為我不知道。」
「笑話!憑我的財勢會希罕這些嗎?你別把人瞧扁了。」
「財勢?哈,現在誰不曉得李氏實業只剩一副空殼子,急著挖金磚補破牆,你李劉玉不希罕,好呀,那就走人啊,須句家的事不用你操心。」
「喲,難道還需要你操心,你又算哪根蔥?」
「憑我是懷兒的親姨媽!」
「我呸!說白了還不是一個 『貪』字!」
「你……」
愈接近屋內,雜亂的爭吵聲愈大,而且愈演愈烈。
「是,大家都是親戚嘛,鬥什麼呢?都是想幫懷兒的,有話好好說。」有人想當和事佬。
「我說姓戚的,這兒有你說話的餘地嗎?」李劉玉嘲諷。
「喂,我可是——」
「是什麼?娘家小星跟過來的拖油瓶,也好發想分一杯羹?」
戚信淵當場臉紅脖子粗,」懷兒要喊我舅舅的!」
「舅舅就不應該跟外甥要飯吃,看看你那副嘴臉。」鍾芬芬不屑道。
「你們這兩個婊……賤婆娘!」
富貴豪門的爭奪戰就是這樣嗎?並不比平凡百姓好看。
須句懷冷眼旁觀眾堂表親人的爭鬥,像是麻木了般,完全不為所動,直到看見侯叔敦的加入。
「你才是不事生產的垃圾,須句家的產業要是被你拿去,只有揮霍一途!」
「你又多高尚?貼死幾個小白臉吧!」
「你說什麼!」
「怎樣!我說你……」
鋼製的筆身冰冷地敲在桌面玻璃上,不特別使力,但緊隨的冷冽氣息已足夠凍住嘈雜的噪音。所有人閉上嘴巴,警覺到各自的失態,尷尬惶然地望向比自己年輕一半以上、心思卻老練深沉得不像話的須句集團繼承人。
「鬧夠了沒?」他的聲音永遠透著淡涼,幾乎測不出溫度。
「懷兒……」
「須句家產的繼承人早已經一清二楚,我不認為有何爭端。」他眸光中的銳利輕易鎮住屋內四飛的煞氣。
「這……不公平。」貪婪使人堅強,鍾芬芬提起膽不服地說:
「怎麼說我們也是須句家的親戚,好歹多少該算上一份。」須句智柏寡情絕義,竟然讓這和他一樣六親不認的孫兒獨得所有財產,少說也有百億啊!
「須句老爺的親筆遺囑明明白白,身後遺產由獨孫繼承,合情合理。」侯叔敦說話了。
「哦?那卜明達又怎麼說?讓一個外人輔佐總公司的管理系統,難道我這親姨還比不上個家臣?」
「這也是遵照須句老爺的遺囑辦理,在須句少爺有完全成熟的掌控能力之前由卜總監事暫為輔冀。」
「我們是親人!不論遺囑有否交代,都有資格均分一部分的產業,法律上有這一條吧!」
「是有的。不過——」
「不過怎麼樣?懷兒,你聽到了吧?」從昨兒個鬧到現在總算還是有收穫,幾個遠親近戚臉上的表情貪涎得令人噁心。
「除了我,這裡還有人姓須句嗎?有的話站出來,他可以分得百分之五。」
須句家三代單傳,一句話抹掉所有人臉上光彩。
「沒錯,這則條文僅限直系親屬適用。」
「那個寡情絕義的老頭……」
「滾。」
「須句懷——」
「滾!」他的聲音有溫度了,冰寒如霜。
一群人猶含不甘,也只能悻悻離去,喧嚷之間無人留心注意多出來的陌生女孩。朝顏愕然瞠視衝擊的場景,有一刻,她竟慶幸自己是沒有親戚的。
她來到了怎樣的環境?
「懷,人我替你帶來了。」侯叔敦將朝顏帶到他面前。
「謝謝你了,侯叔叔。」面對須句家三代的法律顧問,深厚的交情並沒有讓須句懷臉上出現一絲溫暖,他看侯叔敦的眼睛也是疏離的。」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