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和的春光四處浮蕩,花瓣盤旋飛舞,她的哭妝這會兒名副其實為了哭而妝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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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來茶樓。
「呸!」一位老兄吐出了整片瓜子殼,「聽說淳親王府又要辦喜事了!」
友人瞄了他一眼,興趣缺缺地說:「還辦?!幾年來辦了幾場喜事,哪一場不是無疾而終?」
「唉,今年這一場不知道又要怎麼落幕了!」
剛才的老兄吐出另一片殼,徐徐地道:「這位歌玄貝勒也不知道是命中犯沖抑或是姻緣未到?他週遭的朋友一個一個娶妻生子,就剩他,老是形影孤單的一個人。」
另一人覺得口有點幹,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好茶!形影孤單?呵,你哪只眼看見他形影孤單了?」
「你這話有古怪,難道不是嗎?」
「他啊,可風流逍遙了,京城裡的酒館娼寮、戲園賭坊,每一間都和他有交情。你們也知道的,這種地方通常都暗藏春色,他會不快活嗎?」
也對!也對!
「知道他這次的對象是哪家的倒霉姑娘嗎?」喝茶的仁兄問。
「你怎麼說人家倒霉呢?」
「當然要說她倒霉嘍!第一,這門婚事辦不辦得成還是個問題;第二,承上所述,這歌玄貝勒根本就是個行為不檢點的男人,天下烏鴉一般黑,他雖然到現在仍是獨身一人,但誰曉得他在外頭究竟包養了多少小妻小妾的?」
頗有同感,吃瓜子的老兄還在吃瓜子:「道理是一樣的,我們都巴望能娶個賢內助,從此家和萬事興,平平順順過一輩子,女人自然也如此希望,只是啊,一人侯門深似海,遇上歌玄這種不安分、又有本錢使壞的男人,恐怕也只有心碎的分了!」
友人塞了一塊桂花軟糕人口:「吶,我家那丫頭就跟時下的姑娘們一樣,盡崇拜些長相好看的公子哥,幻想飛上枝頭當鳳凰!所以一有空,我就告誡她千萬別看上這種用情不專的男人,自討苦吃罷了!」
大家一聽,紛紛掩嘴笑顫個不停:「你放心好了,如果是你家那骨瘦如柴的瘦妹,絕對不會引起貝勒爺的覬覦。」
友人頸部以上頓時漲成豬肝色。「你們說什麼!?」
「哇哈哈……」大家爆突出來,睜眼說瞎話地搖手,「沒有!沒有!」
「還說沒有?再笑我就打得你們滿地找牙!」
距離這群長舌男不遠處的雅座上,雍怡獨自一人坐在那裡喝悶茶。
而他們的對話,理所當然一字不漏全進了他的耳裡,使得他那糾結不開的眉頭越蹙越緊,臉色更是難看得嚇人。
歌玄的行事作風如何,他再清楚不過,人前他是出身世家大族的皇親顯貴,謙和有札,表面功夫做得完美無缺;但人後就不是這形象了,他可以謝絕所有名門日秀的追求,卻與煙花女子依戀難分,處處留情。
再者,他於朝中的勢力雄厚,誰不知道他有呼風喚雨的能力,笑意之下,又何嘗不是藏著一顆尖酸冷酷的心?
這種人或許叱吒風雲,但比較早死的,也通常就是這種人!
連販夫走卒都知道歌玄是應該敬而遠之的人,那麼他呢?他該用什麼方法確定水玲的幸福?
攤牌?搶親?或者襲擊歌玄,在狠狠打他一頓後,警告他離水玲遠一點?
但是水玲的心意……
不!他不是已經決定退出了嗎?他不是已經不願意再去管她的任何事了嗎?這個時候,他就應該……
剎那間,水玲天真活潑的笑臉在他眼前一閃而過。
他眼神一沉,頓了兩秒——
「可惡!」
低咒一聲,他霍地起身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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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暉斜斜照進擁書閣的門徑,照亮了地面上考究的黑色大理石磚。
歌玄悅耳的男音徐徐揚起:「你要我收斂一切放蕩不羈、目中無人的行為?唉,這該從何說起呢?」
他一臉否認的表情,雍怡索性先發制人:「休想否認,我認識你可不是一兩天的事,你這只笑面虎的真實面相,我看得比誰都清楚!」
歌玄呵呵笑起,不敢當地說:「是嗎?」
「正是!」雍怡眉心一皺,正經八百道,「我不是來跟你嘻笑怒罵的,水玲是我的親表妹,她愛上你這偽君子,是她福薄、遇人不淑,但事情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我不好再說什麼,惟一要求的就是你自我約束!」
歌玄一臉無辜地搖頭攤手:「我向來奉公守法,興利除弊,愛民如子。你說什麼,我不懂。」
雍怡迎上前一把揪起他的前襟,嚴峻道:「你沒聽懂我的話是不是?我現在就命令你斷絕和其他女人的不當來往!」
「瞧你說得忿忿不平,你對水玲的感情一覽無遺。」
雍怡霍地一震:「我……」
「我答應你。」
「呃?!」
雍怡一時反應不及,一臉不可置信。
歌玄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撥開他的鐵拳:「我答應你斷絕與其他女子的往來,忠於水玲。」
「那麼你願意結束你爭名奪利的生活……」
「唉,這究竟該從何說起?」
「已經警告你少跟我打馬虎眼,你真的要我動手是不是?」
雍怡立刻被激怒。
「你這名尚未受封的親王子,居然對我這老貝勒拳頭相向,天理何在?」歌玄無奈地苦笑,「罷!我答應你便是。」
雍怡悻悻然地甩開他的衣襟:「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希望你銘記今天答應的事,否則我不會善罷甘休!」
他是認真的。
笑意湧入歌玄的眼瞳,他忽而異常幽深地盯著雍怡,眼底藏著熾烈閃動的光芒,那種眼神雖然夾著他慣有的笑意,然而卻沒那麼簡單。
雍怡無法不感受到其中有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他不禁疑惑地回視他,暗問他幹麼這樣看著他?
歌玄道:「我有沒有說過你的怒容格外俊美、有男人味?」
「赫?!」
雍怡倏地震退一步,雙眼愕然大瞪,懾得背脊一陣寒冽。
歌玄淡淡笑著移開目光,繼續說:「關於你們用來抵賭債的僕役期,我有意在大喜之前宣大赦,放你們全部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