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步伐堅定地走向宴客廳。瞧見她仍留在原處,他感到一絲小小的滿足。
「安妮。」他的聲音深沉而堅定,不容爭論。
她自壁爐前轉身,旋開了一片綠裙。他無法置信地看著她。她在抽著雪茄!他辛苦得回來的鎮靜一下子飛到了九霄雲外,他大步向前,將她手上的雪茄打落到爐火中。
「你怎麼敢?」他怒吼道。「你是個淑女,不是妓女!」
「你似乎偏好妓女!」她傲慢地道。
「住口!」他吼道。「我是你的監護人,你再出言不遜,我會好好打你一頓屁股!」
安妮強吞回「你不敢」這幾個字,她知道沙維奇該死地敢。他會拉下她的底褲,痛打她令她一星期無法坐下。她的眼睛閃動著綠色的火焰,但她沒有開口。
「現在,藍安妮,我會訂下規則,而你得完全遵守。偽裝在今日結束了,我不准你再以言語或眼神對我不敬;我不准你在沒有伴護陪同下外出;你不准再抽菸、喝酒、說髒話。換句話說,你得表現得是個十足的淑女!」
「絕不!」
「你說什麼?」他的聲音是危險的。
她很快地後退,伸出手抵擋他作勢欲發的攻擊。「你一點也不知道當個淑女有多麼可憎!身為安利,我可以隨我高興地去任何地方,說任何話,選擇我自己的朋友,和人打賭,無拘無束地吃喝。我可以隨我高興地保持清醒,或是喝得爛醉如泥;我可以引用莎士比亞的話,或是因著一首黃色的打油詩笑鬧;我可以在射擊場練槍,甚至射擊凱頓宮的吊燈。換句話說,身為安利,我是自由的!自由自在!成為安妮,我則必須端莊、規矩、有禮,我必須成為淑女。而成為淑女就像個囚犯,再也沒有自由,沒有選擇!」
「夠了!」他命令道。「你生為淑女,而以上帝之名,只要我是你的監護人,你就會表現得像個淑女。我實在無法明白南夫人怎會同意這個可恥的計劃。」他冰冷的藍眸裡盛滿了對她的輕蔑。
「那麼你是個天殺的傻瓜!藍伯納在我們的船上做手腳,害得我們在暴風雨中輪舵斷掉。他謀殺了我的雙胞胎哥哥,且一再地試圖殺死我。在我離開倫敦往愛爾蘭的前一夜,他將我推到了馬車輪下!她撩起裙擺,拉下褲襪,顯示她直到大腿處的大塊瘀傷。
維奇無法置信地看著她大膽的裸露。老天!她的腿是如此地修長,像是可以持續到永遠!
他舔了舔乾澀的唇。「回你的房間,女士。」
她轉過身,因為他不肯相信她而深受打擊。
維奇立刻去找柏克,他正在廚房處理兩條明顯是剛釣起來的鮭魚。他的表情木然,維奇猜測他已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柏克,你明顯地知道這項合謀我的欺騙行為。你能夠解釋它,或者藍莊只不過是座瘋人院,住在裡面的都是瘋子?」
柏克洗了手。「我可以坐下嗎,爵爺?」
「老天!別開始叫我爵爺了,我們應該可以男人對男人般地談話。」
他們一起坐在廚房桌邊。
「我猜想,我是無意中引起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雙胞胎去航海時,都穿著黃色的油布雨衣。暴風雨過後他們沒有回來,南夫人和我瘋狂地到處尋找。最後終於他們之中有一個被潮水幸運地送上岸,我以為那是安利。被海水濕透的衣服令她抱起來較重,她的頭髮又往後綁,我因此認定我找到的是男孩。羅絲也以為她是安利。
「我們除下濕透的衣服後,她恢復了神智,我們驚訝地發現獲救的是安妮。這已是連續第三次的意外了,就在藍伯納來弔唁雙胞胎去世的父親之後。洛斯的死使得伯納成為藍莊及藍家所有財產的繼承人。我們懷疑這一連串的意外並不只是巧合。
「南夫人知道失去家的可悲。南爵爺去世時,她因為沒有兒子,所有的產業全部傳給家族中的一名男性繼承人,羅絲只有來藍莊了。如果安利真的溺死了,藍伯納這位男性繼承人便會獲得一切。
「這個計劃說起來大膽,但安妮堅持她只是在安利回來之前,為他保護他所有的財產。一直到許久後,她才接受了他不會回來的事實。」
維奇抓著一頭黑髮。他的藍眸依舊似冰,下顎憤怒地突出。「你真的相信藍伯納參與了這件事?」
「是的,先生,安妮已被追蹤了好幾天,上個星期她離開梵克公園後,被人推到馬車底下。她怕得不敢再離開屋子。我們去半月街原本是要尋求你的保護。你提議來愛爾蘭時,她抓住這個機會,視為逃走的良機。」
「這整件事太荒謬了,幾乎像謝立敦可笑的戲劇!」
「我無意不敬,先生,但我並不覺得它可以一笑置之。藍小姐是我知道最有膽量的女性。」
「該死了,這不是重點,柏克!她根本不該被允許假扮成她的孿生哥哥。英國的男性擁有完全的自由,他可以隨意放浪形骸,花天酒地,安妮可能已經毀了!」
「我許久之前就明白了這是個大錯,它不只是不合禮,而且是致命的危險。」
「嗯,至少這一點我們有同感。你可以放心這椿愚行已經徹底地結束了,柏克。」
「讚美主,爵爺。」
「你能幫我轉告藍小姐,我要再一次和她談談嗎?也許在花園會比較投有火藥味!」
安妮由布萊克瓦的塔樓房間眺望著遠山。為什麼他以如此輕蔑的眼神看著她?當她告訴他,她可恨的堂兄對她所做的,並將瘀傷顯示給他看時,為什麼他沒有將她擁在他強壯的懷中,告訴她他會保護她安全?
她閉上眼睛,抵擋心中的痛楚,但卻無法阻止淚水自睫毛下滲出。她真是把一切搞得一團糟。他厭惡她穿著男性的衣服亂闖。他再也不會以他看安安一樣的眼神看著她了?她再過個一百萬年也無法吸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