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人說,他的琴藝已是神乎其技,連宮中名樂師十三娘也比不上;但除了他的三個拜把兄弟、皇上和樂貴妃等人曾在他偶爾興致來時,聽過他的琴聲外,至今尚無人聽過,今日……他真的會為那個有怪癖的老師傅破例嗎?
她又與小和對個眼,發現兩人的心思一模一樣,心裡頭暗想道:碰碰運氣也好!***
「大爺,我家主子已經說過了,我們這兒的琴一把只賣三千兩,你想要一萬兩的琴,我們這兒沒有,請大爺到別處去買吧!」
「哼,大爺我有的是銀兩,想買好一點的琴不行嗎?你去叫你的主子出來見大爺我,就說今天我非要從你們這兒把琴搬回去不可。」
巧韻真是被眼前這個上財主氣到無話可說,她暗自在心裡數到三才又開口,「我家主子正忙著制琴,待會兒有買主要來拿琴,此時不克前來招呼你。至於大爺你想買的琴,敝店舖子小、師傅的手藝也拙,做不出你要的名琴,請大爺你多多包涵,還請到別處去買吧!」
「奴才,你這些話我早聽膩了。」賈大富粗壯的大手正要把巧韻推開,打算闖到後頭去找那個人人都見不著的制琴師傅。
「住手!」
賈大富的手停在半空中,雙眼暴怒地看向來人,是誰敢向天借膽,大聲喝止他想做的事?
只見一襲簡陋的青衫掛在一名身形單薄的少年身上,面貌雖然不俊,但也不難看,然而他臉上帶著病氣,個頭不高又瘦削,整個人既寒酸又病弱,看起來只要一根手指就可以推倒的人,居然敢不自量力的來管閒事——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你是什麼人?」賈大富邊說邊伸手要抓少年的衣襟。
少年等著他的手伸到眼前了,才身形一晃地站到巧韻面前。
「公子,你怎麼出來了?」巧韻有些擔心的問。這兩天天氣轉冷,她的主子又染上風寒,身子尚未康復就出來吹風,萬一病情加重了,怎麼辦?
少年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微微點頭示意;眼神便轉回到賈大富身上,冷冽的眸子看得他倒退數步。「不才正是這鋪子的主人,賈大爺想買的琴,敝鋪的制琴師傅做不出來。但敝鋪做生意一向請求公道,這一分銀兩一分貨品,商品沒那個價就不會向顧主胡亂哄抬價格,講的便是『誠信』的原則,相信這點小道理,賈大爺你是明理人,一定能明白在下經營的立場。」
賈大富適才想說的話全被他的一番道理給堵住了,只好勉強地附和,「我當然能明——」
「既然賈大爺能明白,也一定瞭解我這兒不是這一、兩日才賣琴,師傅制的琴也不是只賣給一、兩個人,訂出的規矩更不是今天才說;相信賈大爺要來之前,一定已經聽說過我這兒賣琴的規矩。制琴師傅說:沒讓他聽過買主的琴技,他就不賣琴。我賣他的琴一天,便守著他的規矩一天,今兒個就算是皇戚貴族來我這兒買琴,規矩還是得照著來,賈大爺,你是個講道理的人,請你多多包涵,請吧!」
賈大富知道他明褒暗貶,卻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但出門前他可是誇下海口的,絕對從紫音軒這兒買把琴回去,現下買不到……不行,說什麼也要把琴搬回去。
「你……我不管,今天我非要你賣把琴給我不可,你若是不把琴賣給我,明日我就讓你一把琴也賣不出去!」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開口威脅。
少年聽到他的話,不但不畏不懼,反而冷冷一笑,收起先前禮貌客套的表情,無謂地睨了他一眼,「賈大爺,你若有本事就去做吧,琴賣不賣我倒無所謂,就怕沒人聽賈大爺你的話,反而害我紫音軒這小鋪子變得門庭若市,這才真是害苦了我啊!」他衣袖輕輕一揮,手背在身後,不再理人的邊走邊說:「賈大爺,你請便吧,不才我還有事,無法奉陪了。巧韻,代我送賈大爺出去吧!」
賈大富沒想到會受到這般藐視,他老羞成怒,漲紅臉憤怒地說:「不賣就不賣,大爺我就不信我有銀兩還買不到琴。」
他不待巧韻開門,肥壯的右腿一抬,粗魯地往那岌岌可危的木門踹去,可憐的門啊!哪能受他這般摧殘,當然是「砰」的應聲而倒。
就在門倒下的同時,門外傳來了聲響,「哎呀!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幸好我晚來一步,否則這木頭可要賴在我頭上或身上了。」樂靜驤風度翩翩地站在橫躺於地的木門前,似笑非笑地看著如金雞獨立的賈大富。「賈大爺,好久不見了,你……今兒個也來買琴嗎?」
他挑了挑眉看向門板一眼,臉上露出一個看似無害,卻是十足戲謔的笑容。
「你選中的是這把琴嗎?哎呀……真是特別呀!適才我在來的路上聽人說,賈大爺今日要買一把一萬兩的名琴,莫非就是這一把?」他那欣羨的語氣令人聽了又氣又恨。
「公子,這——」巧韻想解釋,但話才出口便又被人截斷。
樂靜驤不但對她揮揮手,還趁人不注意時,朝她眨了眨眼,但他一直是笑著對賈大富說話,「賈大爺,這把琴真是特別,居然沒有琴弦。」他故意把語氣拉長,語調頓了頓後,轉換個表情走到賈大富面前,「咦,瞧賈大爺的表情,莫非是在下說錯話了?這把特別的琴不是賈大爺你今日買的,那麼說來……你今日算是無功而返——」
「誰說我無功而返?大爺我今日就是特地來買這把……這把……這把無絃琴的。"賈大富被惱得臉紅脖子粗,偏偏不願意在樂靜驤的面前輸掉面子。「來人,把這把琴給我抬回去。」
「老爺……這……」隨他而來的兩個家僕對那破爛的木門搬也不是,不搬也不是。
「到底我是老爺?還是你們是老爺?我說搬就搬,你們還愣在那兒做什麼?」賈大富肥手一揮,擊中一名站在他前方的家僕,另一名見了,立即跑上前將木門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