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讓我練?!」她不明白他的居心。
像此等習武之人趨之若騖的寶貝,她未免也得的太容易。
「你想殺我,不是嗎?練成此劍法,是你唯一的機會。」封邑堯理所當然的語調,彷彿談論的,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自大。」
「是不是自大,你比我更清楚,機會只此一次,下回你想練可就沒機會了。」
羅裳靜默不語,她該練嗎?然後用練成的劍法殺了他?
她真的想殺他嗎?為什麼在這一刻,她的答案並不如以往肯定。
注視著封邑堯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眸光,讓她的心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慌亂。
「隨便你!」
羅裳賭氣似地搶過劍譜,飛奔出帳,失去了蹤影。
人煙稀少的空地,滿天塵土飛揚並夾帶著被羅裳踢飛的石子。
她使勁地以腳踹地,劍在手裡雜亂無章地亂揮,彷彿唯有如此才能讓她浮躁的心獲得平靜。
旋轉的身子最後精疲力竭地倒下,她伏在地上大口喘氣,目光停駐在掉出的劍譜上,伸出的手緊握成拳。
羅裳啊羅裳!練成至高無上的武功不正是你夢寐以求的嗎?
只要殺了他,之後你便自由了,你就可以帶著娘脫離人間煉獄,過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活了。
可為什麼猶豫?為什麼覺得不安?為什麼反悔不想殺他?
你與他是毫無血緣、毫無瓜葛的陌生人,不是嗎?
如果……如果他不是要求公平決戰,這麼地心胸寬大,這麼地包容她;那麼或許,她就能狠下心練武,狠下心……殺他!
*****
睡夢中,同樣的夢境又再度出現,揪緊了羅裳的心……
「娘,這麼晚了咱們要上哪去?!」童稚的嗓音帶著濃濃的睡意。
「裳兒乖,別愛困了,提起精神來小心別跌跤。」長相清麗的少婦蹲下身子,柔弱無骨的柔荑揉著孩童嫩嫩的臉頰,欲讓孩童清醒些。
裳兒努力地將眼睛睜大,可是她還是好困喔。
「裳兒,答應娘你會乖乖聽話。」
「裳兒一直都很聽話呀。」女孩驕傲地嚷著,粉唇噘的半天高。
少婦淡淡一笑,笑中有說不盡的哀傷。「那裳兒答應娘,沒有娘陪在身邊的時候,也會好好地生活。」晶瑩的淚珠悄悄滑出眼眶。
「娘不要裳兒啦?」裳兒這下不困了,瞌睡蟲已經被嚇走了。「裳兒要娘陪,不要離開娘。」
「娘也捨不得離開裳兒,娘是不得已!為了你好,娘必須這麼做,明白嗎?」
「不明白!不明白!裳兒要跟娘永遠在一起。」裳兒害怕的哭了。
她不明白娘為什麼要這麼說,從小到大,她沒有一天離開過娘,現在娘竟然要將她送走?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裳兒……」少婦頻頻拭淚,心如刀割的她,哽咽的無法開口。
「夫人。」一名壯漢自暗處現身,似乎是被裳兒的哭聲所引來。
少婦連忙一手掩上裳兒的嘴。「裳兒別哭,這位大叔是好人,他會帶你到安全的地方,你要聽他的話,別給人家惹麻煩,知道嗎?」
「不要,我不要。」裳兒不依地搖頭,這是她頭一次違背娘的話。
「你不聽娘的話,娘不喜歡你了。」
「娘……」裳兒委屈的嘴角開始變形。
「先跟這位大叔走,娘會去看你的,一定會的……」少婦抱著女兒痛哭失聲。
天知道她是多麼不捨,但她一定得這麼做,唯有送走裳兒,才能確保她往後的日子能過得快樂。
她不能讓自己唯一的女兒走上與自己相同的命運,她要女兒過得自由,絕不能像她,成為他人手中的傀儡,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夫人。」壯漢再度開口,語氣急促。
少婦拭去眼淚,將裳兒推向他。「去吧!快走,走的越遠越好,別讓『他』發現。走!趁我還未後悔前,走……」
少婦背過身去,咬緊牙不讓自己回頭。
「娘,不要!裳兒不要走,不要啊,娘……」
「娘!」羅裳驚坐而起,摸摸汗濕的衣裳,原來是夢。
想想,已經好久沒再做這個夢了,雖事隔多年,但每做此夢,總還是能讓她自夢中哭醒。
「娘,若早知道結果是一樣的,當初您還會將我送走嗎?」羅裳苦澀一笑,長翹的睫毛上沾著柔亮的水光。
娘為了讓她脫離擎北王的掌控,不要成為他利用的一顆棋子,所以當年毅然決然將她送走,委託一位故人照顧。
豈知,人算不如天算,故人家道中落,機緣巧合,買下「迎客居」來經營。
她也從人人敬愛的小姐,一夕之間變成了「迎客居」的當家花魁,而她當年為求自保與防身,聘請師父教她的武藝,也成為她為「迎客居」盡心力的工具。
因此,她成為人人口耳相傳的駭人殺手,甚至不知情地為擎北王殺人掙錢。
她真的逃離擎北王了?還是早已變成擎北王手上的棋?
答案是什麼她心知肚明,她只是不認命,不甘心自己一輩子就這麼過了。
「咕嘎嘎——」一陣奇怪的的鳥鳴,打斷羅裳的思緒,令她嬌軀一顫,她非常清楚鳥鳴聲代表的暗號意義。
迅速整理好衣著,並將懷中的「玄冰劍譜」塞入床鋪下藏好。
她必須去見一個人了,一個她極度厭惡,卻又不得不見的人。
「將軍人呢?」她停下腳步詢問帳前的守衛。
「將軍在廣場操兵。」
羅裳猶豫了一下道:「麻煩你轉告將軍,我晚點回營。」
「是。羅姑娘。」守衛恭敬道。
雖然羅裳是男子打扮,但幾乎全營的人都知道,將軍帳中有位「目光如冰」、「不好惹」的美姑娘。
羅裳頷首示意,飛快地離開。
其實她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勞煩士兵傳話,她只是覺得應該知會他一聲,或許他會想知道。
「你可來了。」幽幽冷冷的嗓音自上牆後飄出,語含不耐。
羅裳抿唇不作聲,她向來與他話不投機。
「已過半個月了,為什麼還不提『北冥』的頭來見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