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荊釵布裙依然不減娟秀動人的她,他的心思便慌亂起來,心頭像有千軍萬馬在雷動著,教人好不失措。這是種折磨,更該是種甜蜜的折磨。
「對了,上回你來藥鋪抓的藥也該用盡了,回頭我再多吃抓幾副給你。」
「這怎麼好意思?每回你都自掏腰包,你的日子也不好過,我怎可讓你如此破費?」慕容雪放下打衣棒,為難的看向他。
荊士巖的眸光忽地與她的對上,心裡又是一陣混亂如麻,趕忙低下頭,又抬起一顆小石子在手中把玩,故作輕鬆狀。「是朋友的話就別說這種客套話。」
慕容雪將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工作上,費力的搓洗著一件件看來粗糙不堪的衣裳。「其實我在杭州有個遠房親戚,但多年未曾聯繫,不知他是否仍在杭州,我曾想過帶著爺爺至杭州投親,順便設法尋求名醫,希望爺爺能沉痾頓愈。像杭州那種大城市,名醫應該不難找吧!」
「你一個姑娘家帶著病痛纏身的老人如何跋山涉水去杭州?何況萬一到了杭州找不到那名遠親,你又當如何?」荊士巖真的為她擔心,其實真正的原因,還不是捨不得佳人離他遠去,沒有她,他的生命會了無生趣。
「只是咱們離開,嫂嫂就能順理成章的改嫁,何況她對爺爺早心生不耐,這麼做對大家都好。」慕容雪淡淡地說完後便不再開口,逕自想著沉甸甸的心事。
荊士巖凝視著她絕美的面容,不由得感到一陣陣強烈悸動,明知她今生不會屬於他,她該有更好的造化,可他仍不自量力的對她存著一種遙不可及的想望,就算只能在一旁靜靜守護她,他也由衷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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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秦鳳娘進城的這個空檔,慕容雪讓荊士巖陪著,上草市去了一趟,買了個竹夫人回來,讓爺爺臥床時可用以倚靠手足,較為舒適。
一回到簡陋的茅草屋,便看見秦鳳娘領著兩名像是家丁的男子自遠處亦步亦趨的走過來,攔著慕容雪和荊士巖進門。
「麻煩二位了,她就是你家老爺要的人,快帶走吧!」秦鳳娘得意的對著兩名男子說道,讓開身,以便他們架走慕容雪。
兩人旋即將慕容雪來不及掙扎的雙手壓置其身後,喚來隨後而至的四名轎夫抬來轎子,硬想將她押入轎子內。
「放開我,你們……士巖,救我!」慕容雪花容失色的拚命抵抗、求救。
懂得一些拳腳功夫的荊士巖馬上與那兩名家丁起了爭執,隨後扭打起來。
原本四名轎夫想加入戰局,他們的爭吵著卻引來左鄰右舍紛紛圍觀,在眾目睽睽下,六人便不敢囂張,打算先離去,問了主子後再作打算。
大伙的議論紛紛可真救了荊士巖,否則寡不敵眾,再對峙下去,吃虧的肯定是他。
「去去去!沒什麼好看的,少管閒事。」秦鳳娘氣沖沖的驅散人群後,惡狠狠甩了慕容雪一個耳刮子。「死丫頭!不知好歹,承蒙人家張員外不嫌棄,對你情有獨鍾,之前和你的好事辦不成,如今鍥而不捨,想和咱們家結為秦晉之好,你還擺什麼架子?難道你天生命賤,甘願一輩子過這種寒酸的日子。」
慕容雪用著戒慎的眼神看向她:「你老實說,你究竟拿了人家多少好處?」
秦鳳娘頓時心虛起來,但隨即又變得理直氣壯:「我這全是為你好,張家的聘金我已經收下了,這筆錢正好可以用來醫治爺爺的病,我這麼做錯了嗎?」
「我不相信你會這麼好心。」慕容雪咬牙切齒的回了她一句。這句話惹得理虧的秦鳳娘惱羞成怒,舉起手,眼看又要賞慕容雪一巴掌。
一旁的荊士巖一把攔住她揮落的手,用力甩了回去。「你太過分了,當心我告官去!」
秦鳳娘橫了他一眼,譏誚道:「告官?你憑什麼?我們雪兒的終生大事自然是由我這個做嫂嫂的作主,你算哪根蔥?你該秤秤自個兒幾兩重,雪兒將是張家的九姨太,你少和她糾纏不清,以免壞了她的清譽。」
慕容雪對秦鳳娘著實寒透了心,這更堅定了她想去杭州的決心,就算在異鄉飢寒交迫、貧病交加而死,也比在這兒天天提著膽子,處處防著自家人,擔心受怕的過日子要好得多。
她是不會屈服的。她一再如此告訴自己,她絕不讓任何人擺佈她的未來。
「嫂嫂,你說到哪兒去了?士巖從小和我一塊兒長大,村裡的人皆知,誰會嚼什麼舌根,倒是你多慮了。」
「這個暫且不談,你快去準備準備,這幾日張員外一定會來問我要人,你就等著嫁人張家享福吧!」秦鳳娘仍未打消這個念頭,如今她已騎虎難下,大筆的聘金都已經收了,此事再不成,她不被張家那些手下剝去一層皮才怪。
慕容雪心裡早有了打算,便不再和她爭辯,更勸住急欲反駁的荊士巖。
「嫂嫂,給我幾天時間考慮。」
秦鳳娘以為慕容雪的心意有所動搖,不禁喜出望外:「識相點兒好,這樣才甭吃苦頭。」心情大好之餘,她接過慕容雪買來的竹夫人,歡天喜地的進拿進屋裡給爺爺享受一下。
荊士巖不明白慕容雪的心思,急著向她問個明白:「雪兒,你怎麼回事?你當真想嫁給那個老頭?」
「你是知道我的,我怎麼可能答應?」
「可你為何……」
「今晚我就帶著爺爺動身前往杭州,此地果真不能再待,再不逃離,總有一日,我定會讓嫂嫂徹底出賣。」慕容雪始終不願讓自己真正去恨任何人,在她認為,每個人皆有劣根性,之所以會使壞全是逼不得已,截至目前為止,她一直以此等理由說服自己原諒秦鳳娘的諸多惡行,但眼見再多理由也快要無法替秦鳳娘再三的壞心眼找脫罪之辭,她終於確定自己該是離開的時機了。
「你決定了?可……你哪來的銀兩當盤纏?」荊士巖感到無比失落,又找不到好理由說服她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