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尹千負靜默的思忖了好一會兒,臉上沒有誤會冰釋的喜悅,竟是讓人失望的冰寒。
「原來是出了岔子,我知道了。」他並未用任何柔情話語與她互道別後相思,更沒有慶幸得來不易的破鏡重圓,只平淡的應付一聲,便欲離去。
慕容雪恍然明白他的冷漠從何而來,及時叫嚷著:「這孩子是你的,孩子是你的親骨肉啊!」
尹千負止住了腳步,背對著她呆立原地,一會兒竟天大笑著回過身,鄙視的望向她:「你以為這樣就能保全荊士巖和你的孩子嗎?若說到耍心機,你道行還太淺。」
她就知道現在解釋,他一定不信,甚至以為她心懷不軌,可這是事實,不說實話還能怎麼著?
「是真的,我和士巖什麼也沒發生,他為了維護我的清譽,才仗義當了孩子的爹,至於我臨盆的時日不對,是因吃了遲春丸所致,之所以如此是為了取信眾人……我什麼都招了,眼下還能怎麼扯謊?你還懷疑嗎?」
尹千負是該信她,原本荊士巖對他也造成不了什麼威脅,可一見到她為了荊士巖的生死牽腸掛肚,心中那股妒意就泛河成災。
「單聽你片面之辭不足為信,我會親自向荊士巖問個明白。」尹千負深沉的說完,疾行離去。
房門被無情的關上,她原本重燃希望的心旋即又跌落谷底。一切不是早該雨過天晴了?為何仍佈滿烏雲,遮得她眼前黑漆一片……
* * *
天知道尹千負必須花費多少氣力才能壓抑滿心澎湃情感對她冷言冷語、不聞不問,如今他才知兩人之間的誤會,竟平白換來一場別離,可此刻早與誤會不相干了,他只懷疑她對他的忠誠,就算她對荊士巖恪守男女分際,但他看得出荊士巖對她有了愛戀,更懷疑他是否能發於情,止乎禮。
方纔柔卿來為婉秀求了半天情,尹千負才下令釋放飽受牢獄之災的婉秀,順便要羅祥親自提解荊士巖至尹府,他要好好審問他。
羅祥押著荊士巖來到偏廳後便退下,這是尹千負的意思。被囚禁在牢裡數日的荊士巖受遍了炮烙、鞭打、夾棍等刑罰,早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但見著尹千負,卻直挺挺的佇立在他面前,死也不肯下跪。
「你對我很不服氣?」尹千負能夠解讀他的表情,一語道中他的心事。
沒錯,倘若功夫到家,荊士巖定會與他纏鬥到底。
「廢話少說,你找我來不是為了問這一句吧!」反正早已豁出去,荊士巖大可恣意無禮。
尹千負自然也不想與他廢話,於是開門見山的說:「雪兒已向我坦承了所有事,原來她誤當我是她的弒親仇人,她大概是受了有心人的挑撥,至於禍首是何人,我不想追究。我只要你老實說,你們是否已有夫妻之實。」
慕容雪招出實情了?荊士巖猶如當頭被人重重敲了一記,沒想到她歸附尹千負之心如箭,是這般斬釘截鐵,如同當初她出走時下的決心一般。
不!他不願就這樣失去她,若他附和了她的說法,豈不馬上全盤皆輸?他想爭取她,怎可讓尹千負專美於前?
「若無夫妻之實,哪來她身懷六甲之事?我在她窮途末路時照顧她、安慰她,或許她對你餘情未了,但她是我荊家的人,孩子姓的是我荊家的姓,這些鐵般的事實改也改不了。其實,她會矢口否認也無可厚非,誰讓她心思仍擺在你身上?可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將我的妻兒拱手讓人!」他說得正氣凜然,言語之間也無懈可擊,挑木出什麼毛病。
尹千負陰沉沉的臉色似乎正在盤算他話中的可信度,許久未開口。
兩個男人就這樣敵視對方,彼此不再對話。半晌,尹千負才厲聲喝道:「來人,帶雪兒來見我!」
* * *
在房內一直如坐氈的慕容雪,從聽見尹千負與荊士巖單獨見面時,一顆心就沒放下過。這會兒,下人們又奉命帶她上偏廳去,她的心思更是忽上忽下,沒一刻安穩。
她不知他們談了什麼,但廳內的氣氛卻凝重得骸人。
「很好,你們當面對質吧!」尹千負像是隔岸觀火,一副等著看她如何是好的模樣。
慕容雪想不透他是何意,茫然的眼神投向荊士巖。「士巖,你快說出實情,我已經說了,你只消替我當個人證便成。」
荊士巖刻意避開她那教人心神搖曳的容顏,就怕自己會心軟。他認定自己撒謊是為了她好,像尹千負那種霸王似的人,只會給她委屈受,哪會給她什麼幸福?
「雪兒,你好傻,放著眼前這個愛你的男人不要,一心一意只向著他,但現在為時已晚,你既已跟了我,連孩子都有了,為何還執意回到他身邊?他不會珍惜你的。」
「你在胡說什麼?」慕容雪不相信他竟會睜眼說瞎話。他不是會撒謊的人,瞧!他連正眼都不敢看她一下。
「我知道,那時你大概認為你們此生情緣已斷,傷心不已的你,才會決心讓我照顧你一輩子,但我不在乎,總有一日,你會發現我的好處,咱們夫妻倆可以過著神仙眷侶般的生活。」
這輩子就自私這麼一次吧!荊士巖不認為自己使的是什麼壞心眼,尹府這種複雜之地本就不適合淡泊名利的她,他想帶她遠走高飛,或許回濟南,抑或任何一個能夠讓他們一輩子安穩快樂、雙宿雙棲的地方,他信不過尹千負的為人,所以決計不放手。是的!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就會朝這個方向努力。
「士巖,你……你怎可顛倒是非?我的事只有你清楚,你為何不幫我,反而編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說辭詆毀我,你……存心讓我恨你嗎?」慕容雪百思不解他的意圖。一直以來,她信賴他,當他是自己人,可此刻他的背叛真讓她痛入骨髓,明明受冤卻無力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