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從沒有比你更好看的小姑娘了。」曲風笑,覺得自己像白雪公主後母的那面鏡子。
可是水兒卻並不滿足,低下頭委屈地說:「你卻從不肯好好地看著我。」
「誰說的?」曲風無辜地辯解,「你這麼漂亮,誰看了你都要多看兩眼呢。」
水兒搖頭,沉思地說:「只在跳舞的時候你才會看我。」一句話未完,她的思想卻又跑遠了,說,「曲風,我真想聽你彈琴,好久都沒有聽你彈琴了,好想呀。你什麼時候再彈琴給我聽呢?」
曲風有些驚訝,女孩的心思瞬息萬變,忽嗔忽喜,沒一點定性。她,的確有點不大像過去那個乖巧可愛但略為遲鈍的小水兒,美色和靈氣都太過了些。
她原本已清麗嬌艷,而重生之後更有一種非凡的迷離光彩:眼波流動,每一次凝眸或睇視都會露出新的嫵媚;臉色仍然蒼白,但是時時泛起淡淡紅暈,使她耀亮驚艷如慧星;舉手投足都平添淑女味道,連腳尖都有表情似的,輕輕一個轉身或者跳躍,流光溢彩,婀娜多姿,不說一句話,已經千嬌百媚。
一句話,她以前只是美色,如今卻是絕色。
這樣的女孩,天生是屬於音樂與舞蹈的,是藝術的精靈。以前,只不過是疾病把她的天性壓抑住了,如今一旦被喚醒,她便表現出比常人高明十倍的聰穎和悟性,就像眠著的蟲破繭而出,化為蝴蝶。如果有一天她走上舞台,曲風擔保,她或者會成為第二個阮丹冰的。
「等你再好一點,我就替你向醫生請假,帶你去我們劇團玩。」曲風承諾她:「我帶你去排練廳,給你彈琴伴奏,讓你換上我們團裡演員們的練功服和跳舞鞋好好盡一次興。」
「真的?」水兒的眼睛倏地亮了起來,「你要帶我去劇團?我很久沒有回劇團了!」
「回劇團?」曲風詫異,正要再問,小林進來了,舉著一串香蕉笑著說:「到處找你們,原來躲在這裡看電視。」
水兒立刻扭開頭,看也不願意看小阿姨一眼,懶懶地坐在輪椅上,露出疲憊的樣子。曲風想她大概跳舞跳得累了,並不在意,剝了只香蕉遞給她,便和小林推著她並肩走出休息室,邊走邊問:「怎麼今天來得這麼晚?」
小林笑:「剛下班嘛。你以為是你,大牌音樂家,沒有演出就可以愛去不去,我是個實習生,要按班按點的,到時候還等著劇團給我寫推薦書呢。」
曲風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好像聽誰說,團長有意把你留在劇院了,是嗎?」
「聽說?聽誰說?」小林立刻上了心。
曲風支吾:「忘記了,總之聽過那麼一耳朵吧。」
輪椅上安安靜靜吃香蕉的水兒忽然「嗤」地一聲笑:「聽誰說?聽團長本人說的唄。曲風又不是一個八卦的人,小道消息,他永遠最後一個知道,如果他能聽說,你早就聽說了,除非……是團長本人跟他提起,才會這麼神秘呢。」
「真的?」小林大喜,盯著曲風問:「是這樣的嗎?團長跟你說的?都說了什麼?」她一向敏感,可是這一回,只因關心則亂,只想著問自己的工作大計,卻沒有想到,為什麼水兒會知道得這麼多,料事竟然比她還準確。
但是一向粗疏的曲風卻驚奇了,水兒那句「曲風不是一個八卦的人」令他頗有一種知己之感,同時也隱隱地遺憾小林同他走得這樣近,卻不能夠瞭解他的為人。
小林仍在追問:「團長都跟你說了什麼?依你看,我留下來有幾成的把握?」
「你很想留在劇團嗎?」曲風笑,「待遇也不是很好呢。」
「可是牌子正呀。如果能留在劇團,以後不論想去哪兒,調動都會容易些。工作分配,最關鍵就是起點一定要高。以我的條件來看,現在能找到的最高起點,就是留在劇團了。」小林實事求是地分析著。
曲風認真地看著她,想了很久,才終於點點頭,卻答非所問:「如果你這麼想留下,我一定會幫忙。」
水兒又是「嗤」地一聲笑,隨手將香蕉皮準確地投進走廊一角的果皮箱。
小林蹙眉:「水兒,你的笑聲好不難聽。」
水兒愕然,抬起頭來:「你又說我笑得難聽。」
小林反而一愣:「又?我以前有說過你笑聲難聽嗎?」
「你忘了嗎?」水兒怨毒地看著她,眼中幾乎有種凶狠的意味,「就在不久以前,你才說過我笑得難聽,還想焚琴煮鶴呢!」
小林想起來,那是第一次帶水兒去曲風家作客,那時候,天鵝還活著,處處同她搗亂,她曾罵過那只天鵝,恐嚇它要把它煮了吃。可是,這關水兒什麼事呢?她忍耐著解釋:「我是說那只天鵝笑得難聽,可沒說你。」
水兒將頭扭到一邊,恨恨地說:「哼,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這次,連曲風也覺得過分,忍不住說:「水兒,怎麼這麼跟你阿姨說話?」
水兒大怒,猛地站起來:「你幫她?」滿眼怒火,轉身便跑。然而畢竟大病未癒,跑得急了,拐角處轉彎不及,一個趔趄重重地摔倒在地。疼得「絲」地一聲,渾身冷汗。卻仍然掙扎著站起,還要再跑。
曲風早已急奔過去扶起,心疼得聲帶都發緊了,連連問:「水兒,怎麼啦?摔疼沒有?讓我看看,摔到哪裡了?」
「不要你管!」水兒用力拂開他的手,「你欺負我!你幫她!不幫我!」
「都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行不行?」曲風抱著她,拍哄著:「我再也不敢罵你了,以後都對你好好的,別生氣了,好不好?」
水兒「哇」地哭起來,摟住曲風的脖子,抽抽噎噎地哽咽著:「曲風,你不可以再這樣對待我!你不要對我發脾氣!不要罵我!」
「不罵,不罵。」曲風應著,心裡說不出地酸楚。小女孩委屈的哭聲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讓他覺得自責,這個嬌艷如花而又柔弱如風的女孩兒,如此依賴他親近他,他怎麼忍心違逆她讓她傷心哭泣呢?他緊緊地擁抱著她,彷彿怕誰把她從他懷中搶走。為了這個小女孩,他願意做一切的事,付出所有代價,即使是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