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講完,宋詞久久不能還神,半晌問:「你從何處得來那樣可怕的故事?」
「宋詞,」我握住她的手,「你不覺得這故事與我們很有關連嗎?」
「你的意思是說,我就是那公主,而元歌是那婢女?」
「聰明。」
「你是小王爺吳應熊?」
「全中!」
「那麼張先生……」
「也是吳應熊,是我的另一半,我和他來自同一個前身。」
「水仙花情結。」
我一愣:「什麼?」
「在古希臘神話中,水仙原是男神。」宋詞笑睨著我,「他相貌俊秀,美麗非凡,天上所有的女神都愛慕他,可是他卻誰也看不上。直到一天在溪邊玩耍時,無意中看到水中自己的影子,竟然瘋狂戀愛,投水自盡,化為水仙花。」
「你說我愛上自己的影子?」我惘然地望著她,「不,他不是我的影子。他比我好多了,那麼優秀,那麼可愛,他怎麼會是我的影子呢?」
「唐詩,你真是在戀愛?」宋詞詫異,「你愛得這麼苦,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也希望這一切不是真的。」我歎息,「宋詞,你如果不信,我還可以給你講一下這塊雲龍璧的故事。」
「雲龍璧?」宋詞動搖起來,「可是我仍然不能相信,前世今生?這是童話故事裡才有的橋段。」
「你信不信都好,最重要的是,你必須同元歌講和,化敵為友。我們三個,一代一代,糾纏不休,天翻地覆,始終不能化解彼此的恩怨,到今世,已是最後一次機會。」
宋詞十分震盪,喃喃著:「太荒謬了,真讓人難以置信。」
我瞭解她的感受,是誰都無法在片刻間接受這樣的故事。我拍拍她的手:「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告別宋詞,我在路邊買好晚餐回賓館,接待處遇到阿清,正呆呆地坐在大廳裡等。
我驚訝:「你來看小妹?怎麼不上去?」
「他們不允許。」阿清指一指服務小姐。
我質問小姐:「為何這樣待我的客人?」
「他真是你朋友?」小姐瞪大眼睛,似不相信我會有這樣的訪客。不能說他們以貌取人,這根本就是一個包裝的世界。
我省下同小姐理論的那一口氣,引阿清上樓來到房間。
小妹已經起來了,正在拖地,忙得滿頭是汗,臉色蒼白。我大驚,趕緊搶下拖把:「你這是幹什麼?」
「不好意思在你這裡白吃白住,想多做點事。」小妹羞澀地擦汗。
我覺得心酸,又使出老辦法:「服務員會做的,我們已經付過打掃費,白叫他們賺一筆。」
「是這樣?」小妹立刻坐下來,接著向空氣中嗅一嗅,「好香啊。」
我打開食盒:「買給你的。」
「唐小姐,這……」
「吃吧,你是病人,需要增強營養和多多休息。」
「唐小姐,我長這麼大,你是第一個對我這麼疼惜的人。」小妹的眼圈兒又紅了,「我娘對我都沒有這麼好。我真不知該怎麼報答你。」
「說過啦,等你身體養好了,替我洗乾淨所有的真絲衣裳,還有,幫我做一頓家鄉飯。」我露出嚮往的表情,「東北鄉下的特味小吃,呀,想一想都饞!」
小妹被我逗笑起來。
「唐小姐,你是好人。」阿清忽然這樣說,「我會報答你。」
我笑一笑,施比受有福,雖說他的報答無非是替我多做一頓飯多洗幾件衣裳,但是這真誠的感激仍然讓我覺得心暖。
小妹吃過東西,很快睡著了。
阿清並沒有馬上告辭,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講,可是悶了半天,卻仍然只說出一句:「唐小姐,謝謝你。」
「舉手之勞,不要提了。」我笑一笑,「還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沒有,很好了,手術很成功。」
我點點頭,既然他已經明講了,我也就不妨直問:「幾個月了?」
「3個月。」他臉上脹紅起來。
我吃了一驚,難怪反應這樣強烈,這種手術,弄不好是有生命危險的。「為什麼不早一點做?」
「不知道嘛。」他抬起頭,呆呆地看著我,「我們兩個都是農村來的,月月工資都寄回家裡,通常有點不舒服,都是捱一捱就過去了,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事兒。」
「其實如果你早一點告訴我,也許就不必做這個手術了。」我歎息,那是一條生命,而且已經來到人間三個月之久,就這樣流失了。
「不!」阿清表情忽轉強硬,「我們不要這個孩子!」
「這是你們兩個的孩子呀。」我有些不高興,「既然這樣反對要孩子,又為什麼會讓這種事發生?」
阿清不再說話,可是耳根下忽然現出小小肉坑。
我吃驚,是什麼讓一個男人這樣咬牙切齒,彷彿同那個沒能出世的孩子有著深仇大恨似。仇恨,又是仇恨,我忽然暗暗擔憂。
阿清走後,我拿了一本《玉石錄》消遣,正看到崑崙「玉石之路」一節,燈泡「撲」一下滅了。
我拿起電話想通知前台,可是轉念想到他們上來未免會打攪小妹休息,便決定自己動手修理。一轉身,差點撞到人——哦不,是差點撞到鬼——吳應熊又來了!
「這不該是小姐做的事,我來幫你。」他溫文地說。
「你會修?」我失笑:「清朝有燈泡嗎?」
「這段日子我在人間出出進進,大抵也學會怎麼做現代男人了。」
「但是我想像不出在明亮燈光下與一隻鬼相對,算了,還是就黑聊天吧。」
「喂喂!」他抗議,「我是你的前身,可不可以對我尊重點?你稱呼人的時候可不是論『只』的。」
「好好好,一位鬼。你是一位鬼行了吧?但是,鬼大人,為何你總是纏著我?」
「咦,我不是說得很明白了嗎?我是你的前身。」
「那也畢竟是隻鬼呀,總這樣神出鬼沒的,嚇壞人。」
「對不起,我沒想過這個,我以為你會當我是你自己。」
「謝了,我才沒那麼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