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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頁

 

  只是,我和張楚,卻不是緣,是孽!

  宋詞所謂的東西是一卷錄相帶。

  蘇君也在,他今天把鬍子刮乾淨了,白襯衫打領帶,棕色西褲,看起來十分養眼,見到我,露出由衷的笑:「我來接宋詞回家。」

  我對他向來有好感,恃著曾與他並肩做戰,以熟賣熟地調侃:「那你可要問過宋詞。」

  偷眼看宋詞,嘿,巴辣女此刻溫順似小綿羊,臉頰飛紅,低著頭不說一句話。

  我會意微笑,順水推舟,「那就有勞你了。」把朋友當貨物般移交,心下如釋負重。

  「不忙,先看完這卷帶子。」他指指錄映機,已經調試好,只等我來一起觀看。

  一片雪花之後,螢幕上出現了秦歸田和元歌。

  我驚呼,那竟是案發當晚秦某同元歌爭執的全過程,上面且有準確的時間顯示。

  背景是「王朝」七樓的走廊裡,秦經理追著元歌在糾纏,先是動口,繼爾動手,元歌一味推諉,終於隱忍不住,揮起一掌摑在姓秦的臉上,轉身便走。

  我看得忘情,忍不住喝彩:「打得好!」

  錄影在這個時候戛然而止。

  如醍醐灌頂,我驚喜地叫起來:「元歌是這樣子跑出去的,這時間正與保安記錄的元歌離開大廈時間吻和,也就是說,在元歌走的時候,姓秦的還活著。」

  「沒錯兒。」宋詞低下頭,「所以這足以證明,元歌沒有殺人。」

  「可是,你怎麼會有這東西?」

  宋詞有些羞赫:「那天我在八樓影像室加班,正在試用新錄影機,聽到樓下有人爭執,出門一看,見是姓秦的和元歌拉拉扯扯,十分肉麻。一時好玩,就開動機器錄下全過程。後來出了事,只有我同元歌兩人最可疑,我想如果我出示這卷帶子,那麼案件就會集中在我一人身上,所以隱瞞。後來,就再也不好意思拿出來了。」

  蘇君驚奇:「宋詞,你好像變了一個人。」

  「這是因為唐詩。」宋詞緊緊握住我雙手,「是你驅除我心中惡魔,讓我知道,一個心中有恨的女子是不會美麗的。以前是我不好,太怨天尤人,自視清高,但是這件事讓我知道,出身並不重要,一個人高貴與否,看的是她的作為,夠不夠光明正大。」

  「說得好極了。」我擁抱宋詞,並同蘇君重重擊掌,「走吧。」

  「你要去哪裡?」宋詞叫我。

  「去警局。」我回頭看蘇君,他心意與我一致,已經在打電話通知律師。

  嘿,宋詞這傢伙有桃花運,雖然九死一生,可是到底趁機得回如此佳婿。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宋詞追上:「我也去。」

  「你還沒痊癒,別太勞累了。」我說,忽然想起一事托付她,「小妹還在隔壁打吊針,你能不能幫我去守著她?」

  鐵證如山,元歌的保釋手續辦得非常順利。

  有宋詞的例子在先,我擔心她在裡面呆這麼久,或許會心理失衡,特意約了李培亮一起去接駕。

  守在警局門口,本以為我們將要見到的是個形容憔悴神情呆板的落難女子,可是不,元歌小妮子穿著我買給她的名牌時裝,大搖大擺地走出來,妝容明艷,笑臉相迎,略瘦了點,可是更見窈窕動人,看到我們,嬌喝一聲:「培亮,你來接我?」張開雙臂,「嚶」一聲投進懷中。

  小李冷不防暖玉溫香抱了滿懷,立刻激動起來,手足無措,呆半晌,終於想起電影中常見鏡頭,於是騰一隻手出來輕輕拍撫那受驚的美人,口裡還哄著:「沒事了,現在沒事了。」

  我用手背擦擦鼻子,歎為觀止。這才是真正活色生香的女子,剛剛脫險已經忙著表演籠絡手段。

  元歌到這時候好像才看到我,走過來伸出雙手說:「唐詩,謝謝你,我真想死你了。」

  我以為她要同我握手,剛剛迎上說一句「小意思」,卻已經被她緊緊抱住,倒被這份熱情弄得心酸起來,於是現學現賣,也彷彿李君那樣將一隻手拍著懷中可人兒的背,連聲說:「沒事了,都好了,沒事了。」

  小李問:「是回家還是先大吃一頓?」

  「回家!」元歌毫不猶豫地說,「我在裡面關了那麼多天,要趕緊除除穢氣。」

  一張臨時支起的床,一隻舊冰箱緊捱著茶几,每次開冰箱門時要把茶几挪開,關了門再挪回去;一張舊書桌同時也是梳妝台,上面擺滿各式高檔化妝品,單口紅就有十幾管,CD蘭蔻雅詩蘭黛都有,包裝嬌艷而華貴,主人幾日未歸,上面落滿灰塵,有種頹廢的美;一個木的洗臉架--洗手池是沒有的,淋浴要到公共浴池雲--繩子上搭著毛巾,看清了,也是名牌;衣櫃是那種可折疊的簡易塑料品,猜想裡面的內容也一定相當精彩。

  這就是元歌的租屋。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我絕對不會想到如此艷若桃花的一個天使是從這樣簡陋的地方打造出來的。

  忍不住地覺得鼻酸,在這一刻,我原諒了她以往所表現出來的所有的勢利以及對金錢過於強烈的渴望。

  元歌抱了浴巾去公共浴池除穢氣,小李興致勃勃地佈置餐桌,我顧自開了冰櫃取出紅酒斟了一杯,走到陽台上看風景。

  樓下有孩子在打球,笑聲一陣陣傳上來。我忽然覺得寂寞。

  蝕骨的寂寞。

  我知道有一段故事在沒有開始的時候就要結束了,而另一段故事卻在尚未準備好的時候便要開始。

  鏡花緣。

  所有不能成真的綺夢都是鏡花緣。

  可是我甚至連一朵鏡中的花兒也沒有。

  元歌追到陽台上來,手裡也拿著一杯酒,晃呀晃的,如同她不安定的眼波蕩漾。

  我問:「有話對我說?」

  「有件事問你。」

  「你問。」

  「小李……」她看住我,妖媚地一笑,如狐,「可是你男朋友?」

  我驚訝地看著她,她的眼睛亮閃閃的,亦如狐,一頭長髮濕淋淋地披在肩上,處處都像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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