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切切的凝視著他,許久許久,一句話也不說。
「怎麼?」他疑惑的問:「莫非你還生我的氣?」
搖搖頭,路小瑤微微歎了口氣,無奈的笑了笑說:「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說什麼呢?」
他未能思索她這兩句話的僻電,因為紫鵑已捧著雞湯走進屋裡,他順勢取了來,然後遣退紫鵑,慎重的將雞湯棒到路小瑤的面前,小心翼翼的說:「不論以往我的態度和行為有多惡劣,看在我親自服侍你喝雞湯的份上,原諒我好嗎?」
她怯怯的望著雞湯,不安的說:「我怎麼敢尊卑不分,三少爺這麼說豈不折煞小瑤?」
「我說了,我們是朋友,朋友是不分尊卑的,何況你還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
「小瑤只是盡力—試,也算誤打誤撞,是三少爺祖上積德讓白靈小姐安然渡過這一關……」
「成了,成了!」東方傑蹙眉嚷:「你再多說,我就當你不肯原諒我,不想交我這個朋友,否則就快把這湯給喝了。」
她還能說什麼呢?」路小瑤從東方傑的手中接過雞湯,在他的注視下,順從的喝下人參雞湯。
「多喝一點。」他叮嚀:「你不知道你暈倒的模樣有多嚇人,大夫說你身子虛得很,得好好調理一番。」
她噗吃一笑:「你們全都把我當成了病人,其實我並不像你們所想像的那樣嬌弱,倘若你知道我小時候所受過的種種病痛和磨難,你就會明白這根本不算什麼,事實上我睡了一覺,現在已經好了。」
他看著她:「你小時候的生活很苦嗎?」他問。
搖搖頭,她笑說:「也不算是,只不過得了一種半死不活的怪病,拖著旁人一起受苦。」低著頭:「我爹為了我歷盡千山萬水,訪循天下名醫,結果我的病好了,他卻死了。」她輕歎一聲,「我常想,我若能在患病的當時就死去,反而落得輕鬆。」
「為什麼?」東方傑不解的問:「能活著不好嗎?」
「不是不好,只是一旦沒了盼望,就不知道活著是為了什麼?」她幽幽的說:「其實我爹不是我親爹,他自己有個親生女兒,只是失散了,為了我,他們父女倆永無團聚之日。你說,他活著是不是比我活著好些呢?」
「你親生的父母和家人呢?」
「死光了。」
看見她面無表情的回答,東方傑顯得有些不可思議。
「奇怪嗎?」路小瑤笑笑說:「我很小就跟著我爹,有關他們的事都是由我爹口中得知,對於他們,我根本沒有任何印象,就算有也很模糊,如果可以,我都盡可能不去想他們,總之人死了,也沒什麼可談的。」
「想不到你的身世如此坎坷。」他沉重的說。
「也不是呀!」路小瑤很快的說:「在那段東飄西蕩流浪的日子裡,我和我爹也曾遇上貴人,得到深山院士的相助,醫病的同時我也學會了治病,也許是久病成良醫,我總能更深一層懂得患者的心理,見得多,懂得也多,解事的法子也比別人多些,所以人人都當我有神力,其實只不過多些見識罷了。」
「所以你能使癱了的人重生;輕鬆為花匠解決多年的困惑,根治我娘的宿疾,並且救了白靈的命,這一切的一切對你而言只不過是稀鬆平常的事,可是我不明白的是,」他頓了頓,凝望著她,「這樣的你,何以流落到傅正賢的府中,何心甘心做名寵妾?」
她渾身一震,手一鬆,尚餘半蠱的雞湯就直墜地面,砰然一響,她的心也碎成片片,沉默一會兒,她才哈哈的說:「一個很典型的故事,我爹病死異鄉,我賣身葬父,至於我和傅爺之間的關係,那就是我和他的事了。」
他怔了怔,這才發覺自己的問題既無聊又傷人,他伸手假裝咳了咳,隨意的說:「那傅正賢可算是善有善報了。」
她搖搖頭,「我想我是命中帶克,剋死了家人,剋死了我爹,所以傅爺的朋友雖出錢幫我葬父卻不願留我做婢,以府中無缺為由,把我轉送給了傅爺,奈何小瑤身是禍水輾轉流落於此。」
「什麼?你居然是這樣!」他難以置信,大感驚奇的嚷。
她點點頭:「如今小瑤只盼不累及東方府。」
「傻話!我都不敢想像如果沒有你,府裡今日是何等情形?」他說。
他們相互凝視了好一會兒,又同時轉開了頭,兩人所思各自有知。
突然間,東方傑咯咯笑了起來:「傅正賢的朋友真是個笨蛋,恐怕至今都還不知道自己失了個寶,這倒好,平白讓我得了個便宜。」他沾沾自喜的說。
她不覺莞爾,聲音低低的,猶如耳語:「真是傻瓜!哪有人罵自己是笨蛋的?」語畢笑意更深了。
可惜東方傑什麼也沒聽見,只是望著她溢滿笑意的臉不覺癡了。
從此,東方傑只要是遇上疑難雜症,都會請路小瑤前來商議一同解決,兩人漸漸成為無話不談的知已好友,若有似無的情感,看在府中上下人的眼裡將這雙才子佳人配成一對,甚至有好事者在私下為路小瑤抱屈惋惜,認為美麗好心腸的她不該是妾命。
無論如何,東方傑遵守當日的承諾,對路小瑤始終是以禮相待,日子倒也過得順遂平靜,直到傅正賢娶得悍妻妒婦的傳言在京城不徑而走,他才起了私心,當真希望路小瑤從此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但轉念又覺得自己太過卑劣,完全未顧慮路小瑤心中的感受。
於是他不再去想未來會如何,此刻只要靜靜的站在她的身旁,看著她,守著她,照顧著她,也就心滿意足,他甚至願意這樣陪著她過一輩子,雖然他心裡明白世事難如人意,只是他怎麼也料想不到打破這平靜局面的人,竟是與他有著婚約,十五年來生死不明的——崔雪兒。
第五章
解開崔雪兒的生死之迷的源於一封信,這封信來自金陵商賈池家,是池小姐的蘸黑親筆,筆觸娟秀卻只有寥寥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