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系國的雙眼淨是憐愛與心疼,「我去找紀斐然理論,這該死的傢伙竟然轟我一頭包,說什麼他管不住洛洛愛上他的心,就如他無法應付全紐約愛慕她的女人一樣!」
「什麼?」她知道他森冷難懂,卻從不知他這鷙狂,甚至絕情的一面。
她……到底愛上了什麼樣的男人啊!
「你也愛他,對吧?」紀系國嘲諷的謔笑。
霍紫苑深深地吸了口氣,毫不遲疑,「是的,不論他生或死。」她摯情地撫著冰冷的冰櫃。
「他不值得你這麼做,否則你會變成第二個邱洛洛!」
「不!我不會。」她說得鏗鏘有力。
「不會?」他才不信。
「真正愛一個人,不會因為他不愛你而拒絕愛他;紀斐然對我而言,的確是天邊星、雲中月;但卻不能阻止我愛上他的心,」
「哼!」紀系國仍然一臉嗤冷。
「我想你不曾愛過,你不會懂的。再說,你不是我,更不懂得女人心;你說邱洛洛癡癲了,或許,遁逃到另一個世界不見得真的苦;活著的人才最是難熬!
紀斐然也許對女人而言,冷酷無情,甚至霸道;但是他聰明、有毅力,膚淺的說,他英俊、他多金,這些都是他令女人著迷之處。我不敢自詡自己獨出於外可以免俗,也許這些優點,都是讓我愛上他的捷徑,但是真正打動我的,是他那股對我鍥而不捨的『追求』。
我再對你說一遍,我愛他!打從靈魂深處愛著這個男人!只是……」淚水如細雨在陰霾的天空中,緩緩灑落。
「只是我太渺小,所以,我選擇為你工作,以便獲得一百萬美元,帶著父母永遠離開這裡!愛一個人,不見得要將他繫在自己身邊,那對他或是我都是一種戕害。除非……他發現,他也不能少了我。」
紀系國突然動容,鼻頭也酸了起來。三十多年來,他的夢想即是完成複製人。而今,小紀是成功了,但是……「他」永遠不會有紀斐然或霍紫苑深刻的感情流洩,亦不會有這般周折的心情。
他……就是這麼一個徒具人形、卻沒有靈魂的「假人」!
立於他們身後的紀斐然在霍紫苑的告白中,心如海水波高浪強,深深地自海底翻起焦渴的情潮。就在他急於表態中,突見紀系國說道:「霍丫頭,你好傻。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另一個傻丫頭無怨無悔地為紀斐然哀悼,可見這小子還有點人性。唉!你父母在大廳中,你們走吧。」紀系國不想再為難他們,「從此別讓我再看見你。」
「紀伯伯,我想帶他一起走。」霍紫苑指著冰櫃。
「丫頭?」好一個癡心的女孩!唉。
「他是為我而死,我沒理由讓他長眠於此!求你讓我帶走他。」咚地,霍紫苑雙膝跪了下來。
「你這是何苦?」
「苦?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只知道,如果我就此走出這扇門,我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好吧。」紀系國再次輕喟。
「不用了。」紀斐然突然發聲。
他二人同時迎向他刀雋的五官,瞿然發現他眼中盛著薄霧。
「小紀?」紀系國不解地喚著。
「不,大伯,是我,紀斐然。」
「你……是紀斐然?」霍紫苑驚叫反問。
「是我。」他鎮定頷首。
「小紀?」紀系國不安地搖晃著他,「你該不是已經完全將自己擬成紀斐然了吧?」
「不,我是如假包換的紀斐然。」他定定地看著紀系國,「對不起——以前……我真的很抱歉。」
紀系國再次怔忡,因為這些話,他曾經將它們輸入小紀的記憶庫中,以期他能夠真正成為紀斐然,如今該怎麼證明他就是紀斐然,而不是小紀?
霍紫苑冷靜地看著「他」的告白,腦中一直閃著分子生物學中的辨證法,登時心燈一亮,她抽出腰間的竹笛,逼近紀斐然,「我們怎知你是紀斐然,還是小紀?」作勢要為他打上一針。
「你?」紀斐然一見這竹笛渾身不對勁,卻被霍紫苑視為恐懼。
「這是細菌疫苗,如果你是紀斐然就不怕它;但如果你是小紀,注射它你必遭破壞,最後衰敗死亡。」
她已舉起竹笛準備打下去,紀斐然立時搶了去,出人意表地往自己的手臂上打了下去,「我是如假包換的紀斐然!」注射之後,將竹笛丟往一邊,牢牢地吻住霍紫苑低喃,「你這個小東西,竟然分不出我是誰,該罰!」
倏地,火熱的吻如旋風般席捲她……
他啃囓她的唇,輕咬著她白皙優美的頸項,嘲弄地調情,「我相信這吻,只有紀斐然會做。」
看來這小子不全然是冰冷無情之輩,只是……未找到亞當失落的那根肋骨罷了。唉!
紀系國轉身打算退出,卻被紀斐然喊住,「大伯。」
「你還肯認我?」紀系國受寵若驚。
「有關洛洛的事,我必須向您言明——」
「不用了。」男女之事又豈是他這個「不懂情愛」的人可以插手。
「不,我必須說。」他堅持。
「好吧。」他止住了離去的腳步。
「那夜,洛洛是來找過我,但是,我們什麼事也沒發生。」他只說了前半段,因為後半段太殘忍,他不忍傷他老人家的心。
其實,洛洛來找他,只因為受不了他不愛她的事實,轉而藉酒澆愁委身一名鋼琴師,誰知對方始亂終棄,她只好找他研議該怎麼辦。
透過老花眼鏡,紀系國看到一雙清澄的眼,他點了點頭,「我相信你。」
「謝謝。」
「砰」地,金屬門再度被推開,如潮水般的美國警察持槍湧了上來……
紀斐然一眼就瞧見他的手下也夾雜在其中,神色自若地勾了勾唇,「沒事!我正在和紀系國先生商談,請他到世紀研究中心工作的事,收起你們的武器吧。」
紀系國愕然地睨了紀斐然一眼,有感激、也有佩服。
看來,是他看錯了這孩子!其實,他一點都不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