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怪你什麼?」他凝視著她,輕輕微笑,「怪你太可人,教人見著了就會情不自禁想親近嗎?」
她受寵若驚,「我哪有你說得那麼好?」
「有的。」他玉臉微紅,卻堅持地道,「你真的很好……很好。」
書獃子就是書獃子,說了半天也說不出個好在哪裡,就只是一個勁兒地說一「很好」、「很好」,可是說也奇怪,成天在史藥錢賭坊進出的男人也不少,讚美的、崇拜的也有一大群,可是就算他們成篇累牘的讚美甜到可以膩死人,卻還是遠遠敵不上這個書獃子結結巴巴的「很好」兩字。
愛愛低下頭來,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心兒咚咚咚地急跳著,就是不好意思抬頭看他。
怕見他溫柔的笑臉和那雙宛若星子的眸兒呀……
劉二哥下好了餛飩湯,卻半天遲遲不好遞送過來,為的就是怕打擾了這對壁人小兩口兒的你儂我儂,直到一個臉紅紅,一個頭低低,半晌沒人好意思開口說話了,他才匆匆忙忙又新下了一碗餛飩,吆喝一聲送上前來。
「餛飩湯來了,請慢用。」
被這麼一打岔,愛愛和子言之間的尷尬坪然局面也漸漸自然了起來,愛愛謝過劉二哥,緩緩吃將起熱呼呼的餛飩來。
「嗯,果然很好吃。」她吃得一頭汗,卻還是捨不得停口。
他寵溺地望著她,取出帕子幫她拭著額上的汗,
「慢慢兒吃,當心燙口。」
她抬頭嫣然,「你吃飽了嗎?怎麼不再吃?」
「我已經飽了,你慢慢用。」
「可是光只有我吃不好玩,」她眼兒一亮,興沖沖地用筷子夾起餛飩,遞送到他嘴邊,「啊……張嘴。」
他本能地張口吃了,歡喜溫柔地笑望著她,「很好吃……你多吃點啊。」
「對了,你說你是外地來的,」她一邊吃一邊好奇地問,「要來我們數來堡多久呢?」
「不一定。」他微笑,幫她擦了擦油膩膩的小嘴兒。
「噢。」她點了點頭,舀起匙子喝著鮮美的熱湯,有點開心地道:「這麼說,你也可以留久一點囉?」
他笑了,「你希望我留久一點嗎?」
「嗯!」她重重點頭。
「為什麼?」他眸光熠熠,微顯喜悅。
「因為……」她的聲音又變小了,「因為……那個……數來堡是個好地方,山清水秀,花好月圓,還有好多好景致和好玩的地方你都沒有去過呢,多留些日子,我有空還可以帶你逛逛去。」
他驚喜地道:「你願意?」
「當然願意……」她脫口而出,這才驚覺自己實在太不矜持也太隨便了,連忙接道:「……不過我也是有條件的。」
「請說。」明知要被敲竹槓,他還是一派溫文儒雅,笑意柔和。
愛愛不禁有點懷疑,他到底有沒有脾氣,有沒有性子,懂不懂得什麼叫「生氣」啊?
「你都不怕我敲你竹槓嗎?」她狐疑地看著他。
他溫和地問:「你會敲我竹槓嗎?」
「怎麼不會?你沒聽孔老夫子說過: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既是女子,個兒又小,身兼女子跟小人兩種身份,你不怕我當真狠狠敲你一筆嗎?」她睨了他一眼。
他失笑,又是溫溫柔柔地替她擦著唇畔的湯漬,「既然你會說出口,就表示你不會這樣對我,如果你真想敲我一頓,也不會說得這麼明白了。
她的心思被識破,當下面紅過耳,還是死鴨子嘴硬道:「那可不一定,反正你是外地人,我就把你敲到除了回鄉的銀子外一毛不剩……」
沒想到她越是強調,滿臉恫嚇,他就笑得越是開心。
到最後愛愛嘟起小嘴,洩了氣。
「不要跟你講了,一點都不正經,完全不把我的話當真。」她抱怨。
「好、好、好,我相信你會敲我竹槓就是了。他笑瞇瞇。
她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哼,語氣太造假了,表情一點都不真實。」
他又是笑,提醒她:「你說要有條件,還沒說是什麼樣的條件?」
「一天二十兩銀子的伴遊費。」她索性一鼓作氣大大加價,「怎麼樣?怕了吧?」
「很怕、很怕。」他這次的表情極為配合,認真地做出驚嚇到的樣子。
她咧著嘴兒笑了,很得意地道:「算了吧,看你這種老實頭常常被騙,姑娘我就不忍心敲詐你了,就一天十兩吧,可是吃飯、坐車、騎小驢兒,包括喝茶水的錢都算你的。」
「就這麼說定。」他摸了摸她的頭。
她笑了半晌,突然又想到一件事,眉心兒又蹙了起來,「唉喲不行,這幾天不行。」
「為什麼?」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辦。」她歎了一口氣,心情又沉重了起來。
他關懷地問;「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她瞄了他一眼,有氣無力地搖搖頭,「連我都沒辦法的事了,你這個書獃子還會有什麼辦法呢?」
「書中有千計萬策可用,你怎知我幫不上忙呢?」他正色。
她一點兒都不指望他,懶懶地揮了揮手,「罷了,總之等我忙完緊急大事後再說吧……你……說好了不能這麼早就走的喔!」
「我在數來堡也有事待辦,不會這麼早離開的。」他專注地凝視著她,遲疑道:「你確定不需要我囊助……」
「不用、不用。」她爽快地揮著手,「唉呀,反正就算再難的事,通通包在我身上就不會有事了啦,很快就可以解決了……對了,你還是住在凱月大客棧對不對?」
「是。」
「那你有沒有注意到你們那兒新近住了一個鬼鬼祟祟、鼠頭鼠腦的老頭子?」她緊緊張張地問。
「呃……」他愣了一下,「似乎沒有,你找那個……鬼鬼祟祟、鼠頭鼠腦的老頭子做什麼?他欠了你家的錢嗎?還是做了什麼大壞事?」
「那個人呀,也可以說是做了大壞事,更可以說是故意找我們家碴兒,故意跟我們家過不去的大壞蛋。」她氣咻咻地道,「要給本姑娘找到,非好好剝下他一層皮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