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是要用還是不要用?能用還是不能用?或者是用了也不能用……
他的鬢角突然隱隱抽痛起來。
太……難懂了。
「還有,」她繼續頭頭是道,「買賣也是相同的道理,凡是跟錢有關係的,都得精打細算並且錙銖必較,你買過桃子沒有?」
「桃……」他傻傻點頭,「有,可是……」
「賣桃子的小販總跟你說,唉呀我們家的桃子是又甜又大又香,一斤三錢,兩斤五錢……這時候最笨,道行最淺的人就會圍了上前,還以為兩斤五錢是佔著了便宜了。」她嘖嘖搖頭,一臉不以為然。
他聽得一愣一愣,「兩斤五錢的確是省下一錢了,有什麼不對嗎?」
「其實正是大大上了當了,小販左邊右邊混著的是兩種不同的價錢、不同滋味的桃子,你高高興興地試吃了兩口就掏出了錢來,以為佔了大便宜,可是他偏生將一斤一錢的酸桃子混著稱給你兩斤,你看得出來嗎?」她比手劃腳,「於是乎,你買走了兩斤的酸桃子,裡頭頂多一兩顆甜的,可他一下子就活生生賺走了你兩錢半……你說划算不划算?」
「原來還有這番道理。」他沉吟,恍然大悟,「那該如何買最公道?」
「殺!」她眸光一閃。
子言胸口一緊,眉毛微挑,「就為了幾顆桃子殺人……似乎……」
她呆了呆,噗地一聲笑了出來,「誰那麼想不開要殺人哪?我說的是殺價。」
「殺價?」子言聽也未聽過這個詞兒。
「對!」一說起這個,愛愛興致勃勃起來,小臉興奮到通紅,「不管甜或不甜,先殺價再說,他說一斤三錢,兩斤五錢,你就偏偏殺成一斤兩錢,兩斤三錢。」
「可是倘若買到了不甜的桃子,就算便宜了兩錢,那又如何?」他不解。
「甜不甜你根本不知道對不對?端看老闆的良心了,假若他有良心的話,就不會敲你當冤大頭還塞酸桃子給你,倘若他沒良心的話,先殺他個七暈八素他也會賣酸桃子給你,」她嘿嘿一笑,「不過一般的小販一聽你殺價的架勢,就會知道你不是個好欺負的雛兒,自然也不太敢賣酸溜溜的桃子給你了……反正不坑你,他還可以坑別人,這就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他聽得人神,半天才遲疑道:「我……以前從未聽過這種道理,很是新奇。」
「這可是我們市井小民買賣攢錢的不二法門之一,」她斜睨著他,「你……大概從來不需要親自買菜買水果吧?」
他一臉慚愧,「呃,那倒是。」
「所以了,聽我的準不會錯。」她又得意了起來。
「噢。」他傻不隆咚地征怔點頭。
「你平時在家裡給人照顧得好好的是一回事兒,可是現在出門在外,就要學著精明才不會給人騙了,」她細細叮嚀,活像個緊張操心的小母親,「知道嗎?」
他微笑了,眼神漾著淺淺的溫暖與喜悅,「知道。」
她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端起茶杯大大喝了一口,突然悶悶地道:「啊,說得口都渴了,真應該要跟你收演講費的。」
說也奇怪,一遇到他,可是自動心軟少敲了很多的竹槓。
改天她得找個大夫看看自己有沒有毛病,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症狀?一下子歡喜,一下子忐忑,一下子心裡莫名其妙甜滋滋起來……
他失笑,替她夾了香辣可口的乾絲條兒進碗裡。
「多吃點吧,就當我請的是謝師宴,可行?」
他的笑容又惹得她的胸口猛地一咚!
她沒來由地歎了口氣,「……就只好這樣了。」
光是看著他對自己淺淺一笑,她就啥事都忘了要計較,本能就只想傻傻跟著回以笑臉……這種情形實在太詭異了。
她忍不住摸了摸胸口,納悶至極,「奇怪。」
怎麼會呢?
「你怎麼了?」他注意到她突然的舉止。
「我在想我是不是病了,」她茫然抬頭,困惑地道,「怎麼你對我笑了一笑,我的心臟就跳得亂七八糟,我肯定是病了。」
咦?
子言胸膛驀然一緊,一股強烈的狂喜感瞬間湧人了腦際—
詩經有云:……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所以……她對他並不是沒有感覺?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整個人暈陶陶了起來,快樂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愛愛……你說的可是真的?」
她疑惑地看著他,「什麼東西是真的、是假的?」
「你……你喜歡我?」他屏息,直接衝口而出:
轟地一聲,愛愛小臉乍然躁熱火紅了起來!
「不、不要亂講……誰、誰喜歡你了?」她結結巴巴,吞吞吐吐,「我、我沒有說……我什麼時候跟你說了?」
子言一顆心從高高的雲端瞬間摔了下來,他玉面微微變白,「你是說……你不喜歡我?」
他的神情如此震撼與蒼白,像是受了極大的打擊,看得愛愛心下猛地一疼—
「也……也不是這麼說的啦。」她低下了頭來,開始手足無措地攪擰起自己的衣袖子,「也不是說不喜歡……只是……噯,這叫我怎麼說呢?」
傻瓜,笨蛋,書獃子……就算當真喜歡他了,叫一個姑娘家怎麼好意思當場在人來人往的酒樓裡承認呢?
好歹她也是個女的,是要矜持矜持的!
子言一時之間被搞懵了,他睜著清亮深邃的黑眸,瞅著愛愛嬌紅的臉蛋兒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個這個……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述……寤寐求之,求之不得,輾轉反側……
這詩經只教人怎麼「求之」,或是求之不得之後,該如何「輾轉反側」……可沒有教人在遇到並非「不喜」,也未「很喜」時,該當如何是好?
子言頭痛了起來。
愛愛臉紅心跳著,低垂著粉頸偷偷想著他下一步不知會說什麼,做什麼,可是沒想到等了半天,等到她脖子都酸了,四周還是一片靜悄悄的……
他是突然被嚇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