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希珩念的是法律,已是執業律師,目前在青天律師事務所掛牌。她原本想考音樂系,但卻誤打誤撞的念了外文,畢業後就在補習界教書,因為作息時間不同,兩人反而都是在美麗街以外的地方見面較多,吃中飯或晚飯,偶爾也看看電影。
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們在交往,其實不是。
彼此的個性都不是對方喜歡的類型,感情好歸好,但擦不出火花。
這幾日都由袁希珩接送央樨去復健科,那天在洗手間扭傷了,原本以為隔天會比較好,沒想到卻腫了起來。
一起長大的袁希珩責無旁貸的變成司機,載著央樨來往於醫院、補習班、美麗街。
「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好。」前往補習班的車上,央樨看著仍然微腫的腳踝歎道:「這樣都不能穿高跟鞋。」
袁希珩笑了笑,「你還是乖乖穿拖鞋吧。」
「上半身這麼淑女,下半身卻踩著拖鞋,真的很難看。」
「你又不是模特兒,有什麼關係。」
她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自尊問題啦。」
他還是那副愛笑的樣子,「怎麼,補習班出現了可以跟你比美的對手了嗎?一副牙癢癢的樣子。」
根據他對央樨的瞭解,她不能忍受兩件事情,第一,有人比她美,第二,有人不認為她美。
前者是針對女生的發言,後者是針對男生的感想。
「也不算對手,就是……」央樨出現了略微悻然的表情,「從小到大,第一次有男生討厭我。」
他喔了一聲,「誰?叫什麼名字?」
「新來的主任,叫樓轡剛。我聽心瑩說他好像是學什麼企業管理的,平時臉上沒什麼表情,冷冷的,感覺好像被倒了幾千萬一樣。」
「是你對他有成見吧?」
「才不是呢,是他對我有成見。」
袁希珩將車子在路口轉了彎,直行。一面不忘繼續著與央樨的對話。
「成見?舉例來說。」
「我們補習班七月要多一個櫃檯嘛,我問過經理能不能讓央柰上班,經理一下就OK了,我也跟央柰說沒問題,可是他突然說不行,還講什麼主管有主管的難處,一切照規矩。好,走後門本來就不對,算了,可是我大前天拿到暑期課表,你知道他怎麼排我的課嗎?」
紅燈。他踩了煞車,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每天第一堂都有課,每天喔,我再也沒有那種可以睡到十點的好日子了,有時候空個一堂,有時候空個兩堂,更過分的還有早上一堂,晚上一堂的,中間七、八個小時叫我回家也不是,留在那裡也不是,我看過別的專屬老師的課表,沒人這樣排的,你說,他是不是想整我?」
袁希珩笑笑,「也許他是看你生活太糜爛了,希望你能正常一點?」
「我哪裡糜爛了?」
「你一個星期有三天玩到天亮,這不叫糜爛?」
央樨睜大一雙妙目,過了一會,說道:「就算有點糜爛又怎麼樣,不遲到、不早退,該做的事情我不會少做,這樣不就好了嗎?」
「生活態度吧,有人喜歡一板一眼。」
「那他怎麼不去管別人,去酒吧舞廳的又不只我一個,而且他以為他是誰啊,生活教育組組長?」
車子在菁英補習班的路口停了下來。
時間是早上七點三十分,路上已經出現了一定的學生潮。
她拿起公事包,正預備下車時,袁希珩突然叫住她,「央樨?」
「嗯?」
「你說央柰原本要去你們補習班,那現在呢?」
央柰……哎,央樨伸手撥開那即將罩頂的烏雲,說起她,話,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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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實際證物來說,她們有張外人無法分辨的臉孔,同星座、同血型,類似的名字,以及乍聽之下沒有分別的聲音。
但就看不到的東西來說,簡直是南轅北轍。
央樨是姊姊,從小就很像姊姊。
留著長髮,穿著小女生最愛的蓬蓬裙,會芭蕾、會小提琴,才藝方面最輝煌的是高中的時候得到全國鋼琴大賽的第一名。
央柰是妹妹,從小就很像妹妹。
有點兩光、有點野,記憶力不太好,一分鐘都坐不住,但是毅力卻很堅強--鬧彆扭的毅力。
面對袁希珩的問題,央樨實在有點無力。
她那比她晚十五分鐘出生的手足,明明已經從屏東回到美麗街了,但卻又不讓人知道。這陣子,央柰穿她的衣服,選在她在家的時間出門,街坊鄰居以為定在街上的人是雙生姊姊時,其實是妹妹。
央柰那些把戲騙騙別人可以,卻騙不了袁希珩。
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就有本事一眼認出兩人的不同,即使打扮相同,距離很遠,都一樣。
他有他自己的分辨方法,十幾年來,沒有一次叫錯名字。
三個人感情一向好,不過,央柰這次隱形得很徹底,除了沈老爹與央樨之外的人,全都列入隱形範圍。
包括一起長大的音音,包括高書致與毛毛,包括潘香綺與李思芬,也包括從很早以前就喜歡央柰的袁希珩。
央樨在想,也許央柰是因為童年玩伴個個都發展順利,加上雙生姊姊又是月入數十萬的補習班名師,相形之下,難免有點自卑,所以明明已經回來了,卻很堅持要玩隱形人遊戲。
其實,袁希珩早發現了,只是沒說破。
央樨也不明白,央柰怎麼會天才到以為晚上出門就神不知鬼不覺,還好袁希珩個性很溫和,如果是音音或李思芬,早就過來按門鈴,然後美麗街的人會在短短的一個小時內知道這個消息。
「她現在是不是有點沮喪?」
「還好啦。」央樨對他投以同情的眼光,「央柰後天要去一個商務公司面談,對了,就在你們事務所附近,我再跟她聊聊,你先別找她。」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袁希珩點點頭,「記得吃早餐,我走了。」
她朝車子揮揮手。
轉過身子,太陽好大,先走到騎樓不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