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向老魔討東西,必須有付出生命的覺悟!
可是站在這裡的是南宮禪,那個和魔頭生活了十年卻連半分魔氣也沒有沾上的純樸少年,情況就不一樣了。
此刻的他一臉忸怩不安,腦子裡慌成一團。
長年只與師父一人相處,還與老魔相處甚歡的南宮禪,實際上可說是不知人世險惡的小白兔,而這只單純的小白兔一旦落入獨具慧眼慧心的大野狼手中,下場回如何,自然不需多言。
「這位小哥欠你三文錢嗎?我替他付。」一位明牟皓齒的小姑娘跑上前來,搶在南宮禪做出反應前便掏錢付給了掌櫃。
仔細看這位小姑娘,不過是名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女,一雙靈動慧婕的大眼閃爍著純潔的光芒,稚氣未脫的俏臉上掛著清新討喜的微笑,讓人見了不由打從心底歡喜。
「多謝這位姑娘,我的錢囊不知何時丟失了,方才明明還好端端揣在懷裡的……」南宮禪感激涕流地下拜。
人性本善——聖人只言,誠然不虛啊!
須知老魔雖集非議於一身,卻是個文武全才的人物,屋裡藏書自然不少,可他不是拿來領受聖人之言、聖人之德、聖人之行,而是專門找踏辱罵,把歷來聖賢忠良個個貶得一文不值。
在愛徒面前更是不遺餘力,沒事就翻些某朝良將一生盡忠,卻被昏君以子虛烏有的罪名處死;或是某代賢臣輔朝有功,卻遭嫉妒他聲望日隆的奸臣陷害,落得腰斬示眾的範例,日夜在麥稈蟲耳邊轟炸好人沒好報的道理。
不知是南宮禪天賦稟還是上天可以刁難,老魔的翼望一一落空。
南宮禪不但沒有從「近朱者赤」舉一反三為「近老魔者小魔」,反而突破師尊的思想禁錮,從尚書裡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悟出天道循環、生生不息之理,自此一心向善,再不撼動。
老魔捶胸頓足之餘,卻也捨不得殺掉著個誤入歧途的傻徒弟,只好眼不見為淨,早早把徒兒趕下山,讓他親眼瞧瞧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的殘酷現實。於是,南宮禪便抱著那顆前錘百煉下依舊清澈如昔的赤子之心,懷著人性本善的至誠思想,興沖沖闖進了這花花世界。
這下子理念得到證實,南宮禪正沉浸於感動的餘韻之中,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清脆動人的女聲。
「我幫你這個忙,你要怎麼報答我?」少女笑盈盈地問。
「姑娘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來而不往非禮也,南宮禪理所當然地回答。
不過是三文錢,頂多是叫他跑跑腿,做做雜事吧。
「你欠我三文錢,我們就從這數字上著眼吧。」
「好。」要他做三件雜事嘛。
不管少女的外表看起來是如何的純潔無辜、牲畜無害,本質上可是實實在在的大野狼;而且還不是獨來獨往,而是有著龐大後援的狼。
眼下,對著尚搞不清楚狀況的南宮禪,少女嬌笑著伸出利爪。
「一文錢一年,我要你做我的手下三年。」
「啊?」南宮禪呆掉了。
「不要就算了,反正你們武林中人一向說話不算話,答應小姑娘的事自然是反悔定了的,我打從一開始就沒期待過你遵守諾言。」
少女不屑地撇撇嘴,轉身就要走出飯館。
而南宮禪卻在此時做了見後來三年中追悔不已的傻事。他追了上去——
「滿著!我……我答應,答應就是了。」
「那就跟我走吧!」
少女拉起南宮禪的手。
人家不避嫌,南宮禪倒是滿臉通紅了。
「我是織夜,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親親熱熱地攬著南宮禪的胳膊。
入花的笑靨中,已隱約可見未來的絕代風華。
「南宮禪。」心,跳得飛快。
「對了,我還沒有告訴你我家是做什麼的呢。」
「是商行嗎?」
「差不多,我家做的是專門給客人提供適合殺手的營生,用一般人的話來說,就是暗殺組織。」
織夜一臉燦笑,彷彿說的是無關緊要的天氣,可南宮禪卻聽得冷汗直流。
「那……那你要我做什麼?」
「當然是做殺手啊!憑你的本領,成為王牌是遲早的事。」
望著織夜如朝陽般絢爛的笑顏,南宮禪只覺得自己的心變得異常冰冷。天啊!這麼一個年幼純真的小姑娘,居然在朗朗乾坤下光明正大地要他去殺人?!這世界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了?
「你年紀輕輕,怎麼會……」
南宮禪一番教誨尚未出口,織夜已不耐煩地揮揮手:「要不是家門不幸,我幹嘛放著好好的大小姐不做,跑來外頭挖掘高手?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就別再念了,況且就算你想念也念不起的。」
「原來你是迫與無奈啊……好,我跟你去!不論此去是刀山火海,我都不會放下你不管。」
遠離名為老魔的陰影之後,南宮禪天生的正義感再也不受制約,自然而然地發揮了出來。
「這可是你說的!走走走,跟我回家去。」
織夜就這樣為日益衰弱的組織拐到了一位強而有力的生力軍。
數月後,當南宮禪無意中聽人談起偷走他錢囊、安排掌櫃可以刁難、以及出售熱誠相助的全是同一人之後,滿腔正義熱血頓時灰飛煙滅,從此人生觀大變,行事做風走上極端……
這是當時誤入狼窟的南宮禪所始料未及的。
當時的他還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十七歲少年,在下山的那一天,終於學到了老魔教過,他卻始終沒學會的東西。
——人心險惡。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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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之濱的「流星樓」。
金碧輝煌的大廳中,一名衣著華麗的中年美婦正悠閒自得地品著香茗。
「娘還真有閒情啊!」
織夜已經十七歲了,有著甜美誘人的臉蛋、膿纖合度的身材,以及週身無形散發的純真氣息,無時不撩撥著男人的慾望——想佔有那純白無暇的妙人兒,縱使為之粉身碎骨也是心甘情願。
這,當然只是表面。